“是他救了我。”
“在哪里，都不如在这里安全。”
夏雪娆的声音并不算洪亮，甚至因为昨夜的惊吓和哭泣还带着一丝沙哑，但在这片狼藉未消、人心惶惶的店铺里，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经纪人王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之前的激动、愤怒、不容置疑，转变为一种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她一手带起来的艺人，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雪…雪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惊吓过度，糊涂了？你看看这里！这里安全？！这里刚刚经历过枪战！是枪战啊！”她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后怕。
她身后的两名保镖也面面相觑，显得有些无措。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夏雪娆的人身安全，并将其带离危险环境，但现在保护对象自己明确拒绝离开，这让他们陷入了职业判断的困境。
李小邪站在原处，手中还握着那把扫帚，他也因夏雪娆这出乎意料的表态而微微怔住。他预想过王芳的激烈反应，也做好了应对各种麻烦的准备，甚至包括夏雪娆在经纪人压力下被迫离开的可能性。但他唯独没有料到，这个昨晚还在他怀里吓得瑟瑟发抖、哭得几乎晕厥的女孩，会在此刻，顶着经纪人巨大的压力和外界显而易见的危险，如此坚定地选择留下，并且……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看着她。她站在门口，背对着晨光，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宽大的男性外套更衬得她楚楚可怜。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苍白的脸上，那双依旧带着红血丝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迷茫，没有犹豫，只有一种破茧重生般的决绝和清醒。
她不是在赌气，也不是一时冲动。她是真的这么认为。
“芳姐，我很清醒。”夏雪娆迎视着王芳难以置信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知道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亲身经历了子弹从耳边飞过的感觉，我知道什么是死亡威胁。”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稳住了，“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更清楚，是谁在那样的绝境里保护了我。”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李小邪，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邃的星空，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恐惧、难以言喻的感激、以及一种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名为“依赖”的情愫。
“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她重复道，像是在对王芳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他明明可以自己躲起来，或者丢下我这个累赘，但他没有。他把我护在身后，他用飞刀伤了那个杀手……芳姐，你告诉我，除了这里，除了他身边，还有哪里能给我这种安全感？回酒店？还是回公司？那些保镖，能挡住冥王那样的杀手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像是一记记重锤，敲打在王芳的心上。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所有关于“专业安保”、“法律途径”、“舆论影响”的说辞，在“冥王”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赤裸裸的死亡威胁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是啊，普通的保镖，怎么可能防得住那种级别的杀手？昨晚的经历已经证明了，在真正的黑暗力量面前，她们平日里所依仗的那些东西，不堪一击。
王芳的气势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后怕。她看着夏雪娆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坚定，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强行把她带走了。她了解夏雪娆，平时看起来随和好说话，但一旦她真正下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是……可是这里……”王芳徒劳地指着周围的混乱，语气已经带上了哀求，“这里条件这么差，又刚出过事，你怎么能……”
“条件差可以整理，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夏雪娆打断她，她甚至主动往前走了一步，不再是那个被保护者，而是试图掌控局面的姿态，“芳姐，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就帮我把后续的工作安排好，能推的就推，能延期的就延期。然后，帮我找一支可靠的装修队过来，尽快把这里恢复原样。费用从我账上走。”
她条理清晰地安排着，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娱乐圈运筹帷幄的大明星，只是决策的核心，牢牢地锁定在了这间残破的小店和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
王芳彻底没了脾气，她长长地、带着无比挫败感地叹了口气，像是瞬间老了几岁。她看了看神色平静（甚至有点事不关己）的李小邪，又看了看心意已决的夏雪娆，最终只能妥协般地摆了摆手：“好吧，好吧……你说了算。我……我这就去安排。”
她带着满腹的忧虑和两个依旧有些茫然的保镖，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店铺的门被轻轻带上，将外界的喧嚣与质疑暂时隔绝。
店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李小邪和夏雪娆，以及这满室的狼藉，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合着消毒水与昨夜惊魂的复杂气息。
夏雪娆站在原地，仿佛刚才那番坚定的表态耗尽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肩膀微微松懈下来。她偷偷抬眼，看向李小邪，对上他那双深邃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睛时，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有些慌乱地避开了视线，小声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芳姐她太激动了，而且……我说的也是事实。”
李小邪看着她这副强装镇定又难掩羞涩的模样，与刚才那个气场全开、说服经纪人的她判若两人，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心底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似乎也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放下扫帚，走到她面前，距离不远不近，声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没必要解释。”他顿了顿，补充道，“谢谢你……信任我。”
这句感谢是真诚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信任让他省去了很多麻烦，更是因为，在经历了昨夜并肩作战（哪怕她只是被动参与）和此刻毫无保留的信任后，他们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确实被打破了。
夏雪娆听到他的感谢，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里面似乎有星光重新开始汇聚。她轻轻“嗯”了一声，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浅却真实的笑意。
“那……”她看了看四周，主动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我们现在开始打扫吗？先从哪里开始？”
她的态度自然而主动，仿佛将自己视为了这里的一份子。
李小邪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又看了看这片巨大的“战场”，无奈地笑了笑：“先把地上这些油污和面粉清理掉吧，不然根本没法下脚。工具在那边。”
他指了指角落的水桶和拖把。
“好！”夏雪娆应了一声，立刻行动起来，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但态度却异常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