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绡那如同冰刃刮过脊背的目光，给丙字班的第一次实践课画上了一个沉重而压抑的句号。
解散的铃声响起，新生们如同被赦免的囚徒，带着一身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挫败感，三三两两地涌出训练场。
空气里弥漫的不是修炼的喜悦，而是汗水的酸涩和无声的叹息。
钱多多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挂在苏砚胳膊上哀嚎：“我的灵力啊……感觉比我的钱包还空！导引术？导了个寂寞！
苏砚，你说咱是不是该考虑转行去后勤部修飞剑轨道？至少那玩意儿看得见摸得着，还有学分拿……”他碎碎念着，小眼睛里满是精打细算。
石磊沉默地跟在旁边，脚步依旧沉稳，只是练功服的后背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紧贴着结实的肌肉轮廓。他紧抿着唇，眉头还锁着训练时留下的刻痕，眼神里带着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李助教的训斥和叶红绡那审视的目光，显然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苏砚没接钱多多的茬，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依旧空空如也，但上午实践课被强行打断前那一丝微弱的热流触感，却顽固地在他脑海里盘旋。
“杠杆”的思路被打为歪门邪道，效率也低得可怜，但……那确实是唯一一次他真切感受到“引导”成功的瞬间。
IAc这个惰性灵枢，难道真的只能用这种“蛮力撬动”的笨办法？他无意识地用食指在空中划着受力分析图，眉头微蹙。
“喂喂，回神了！”钱多多用力晃了晃苏砚的胳膊，把他从思考中拉出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提到吃饭，石磊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在略显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古铜色的脸上掠过一丝赧然，不自在地挺了挺背。
“走，吃饭。”苏砚收回思绪，决定暂时把“杠杆修仙”的课题放一放。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饿着肚子可没法跟这该死的惰性灵枢较劲。
九仙联的“百味堂”位于学院生活区中央，是一座融合了古典飞檐与现代玻璃幕墙的巨大建筑。
还未靠近，各种食物混合着灵植清香的奇异香味便扑面而来，勾得人馋虫大动。
踏入食堂内部，喧闹的人声和食物的香气瞬间将人包裹。
巨大的空间被划分成不同区域，甲、乙、丙三个班的学生泾渭分明。
甲字班区域环境最优，乙字班次之。
而丙字班区域……位置相对靠后，环境嘈杂。
苏砚看着自己个人终端上显示的初始学分50（每学期，丙下评级配额最低），再对比一下餐牌价格。他默默走到最便宜的“基础营养餐”窗口，刷了1学分。
石磊也默默跟在他后面，点了一份同样的基础餐。他端着餐盘，像端着一件重要的物品，腰背依旧挺直。
钱多多在几个窗口前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肉痛地刷了3学分，买了一份带几片薄薄灵兽肉的“丙级特供餐”。
“亏大了亏大了……”他嘴里嘟囔着，端着餐盘四处张望找座位，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食堂里流动的人群和交谈的圈子。
三人找了个靠角落的四人方桌坐下。
苏砚和石磊安静地开始对付自己那份寡淡的饭菜。
钱多多则一边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肉片，一边竖起耳朵，眼睛滴溜溜乱转，捕捉着食堂里流动的“信息流”。
“……听说了吗？下个月初有‘灵植园基础维护’的学分任务，丁级难度，要求不高，就是耗时间！”
“真的？在哪儿接？”
“任务堂啊！不过估计抢手，手慢无！”
“甲字班秦昊他们小队昨天去‘试剑坪’切磋了，有人看到林晚也在场！啧啧，那剑诀……”
“嘘！小声点！叶红绡教官好像要亲自带实战课了！就在下周！”
“完了完了！‘铁娘子’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据说她带的班，训练淘汰率最高……”
钱多多听得两眼放光，飞快地在个人终端上一个加密笔记软件里敲打着关键词。
灵植园任务、试剑坪、秦昊、林晚、叶红绡实战课……嘴里还小声念叨：“嗯，灵植园任务，丁级，适合咱们这种新手，学分蚊子腿也是肉……
秦昊和林晚，重点关注对象，情报价值高……叶红绡……嘶，这个得提前打听好保命攻略……”
苏砚默默吃着饭，钱多多的碎碎念和食堂里的嘈杂像背景音一样流过。
苏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邻桌，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娇小身影。
是叶小雨。她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小圆桌旁，面前放着一份和苏砚他们一样的基础营养餐。
叶小雨低着头，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起别人注意。她的存在感低得可怜，像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引起苏砚注意的，是她餐盘旁边放着的一小盆植物。
那是一株只有巴掌高、叶片呈现出奇异银蓝色脉络的小草，种在一个简陋的白色小陶盆里。
叶小雨吃得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就飘向那株小草，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专注，偶尔还会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一下草叶的边缘。那专注的神情，与她平时怯懦畏缩的样子判若两人。
就在苏砚观察时，一个端着餐盘、走路带风的男生匆匆从叶小雨桌旁经过，手肘不小心带了一下桌沿。
“哎呀！”
叶小雨发出一声细弱的惊呼，手忙脚乱地去扶自己那晃动的餐盘。她动作太急，放在桌边的小陶盆被她的衣袖带了一下，眼看就要翻倒！
苏砚几乎是下意识地，放在桌下的脚向前轻轻一勾，脚尖精准地托住了倾倒的陶盆边缘，将它稳稳地扶回了原位。
动作轻巧迅捷，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连旁边的钱多多和石磊都没察觉。
叶小雨惊魂未定，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餐盘，看到小陶盆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她怯生生地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邻桌的方向，正好对上苏砚平静望过来的目光。
叶小雨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低下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句：“谢……谢谢……”
声音小得几乎被食堂的嘈杂淹没。
苏砚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目光却落在了那株被叶小雨视若珍宝的小草上。
银蓝色的脉络在食堂的光线下微微流动，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清凉气息。
这是什么灵植？似乎有点特别。
钱多多终于从情报收集中抬起头，顺着苏砚的目光也看到了叶小雨和她的小草，小眼睛顿时一亮：“咦？那不是‘静心草’的幼苗吗？虽然品相一般，但养得挺精神啊！这妹子有点东西！”
钱多多职业病发作，压低声音对苏砚和石磊科普，“静心草，辅助冥想、稳定心神的基础灵植，好养活。
但想养出能有效用的银蓝脉络可不容易，对环境湿度和微量灵能波动很敏感……这妹子，是灵植方向的料子？”
石磊也看向叶小雨那边，他不太懂灵植，但看到那女生怯懦的样子和那株被小心呵护的小草，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神色，点了点头，低声说：“她……很用心。”
就在这时，食堂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个穿着精致修身制服、气质明显卓尔不群的学生走了进来，为首的少年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眉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气，正是甲字班的秦昊。
秦昊身边跟着几个同样气度不凡的同伴，谈笑风生，径直走向甲字班专属区域。
他们的出现，如同在略显沉闷的丙字班区域投下了一道刺眼的光。
不少丙字班学生下意识地低下头，或移开目光。
秦昊的目光随意扫过嘈杂拥挤的丙区，如同扫视一片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他的视线掠过苏砚他们这桌时，在石磊身旁的剑匣上停顿了不到一秒，随即移开。
钱多多立刻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藏在餐盘后面，小声嘀咕：“啧，甲字班的大佬们来视察‘贫民窟’了……”
秦昊一行人很快消失在甲区的隔断后。
丙区的空气仿佛又凝滞了几分，只剩下咀嚼食物和低低的交谈声。
苏砚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饭。
秦昊那居高临下的眼神，李助教的呵斥，指尖空荡荡的无力感，还有那昂贵得离谱的灵食价格……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
苏砚戳着盘子里寡淡的灵白菜，感觉这顿饭吃得格外没滋味。
“喂，苏砚，石磊，”钱多多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打破了沉闷。“我刚收到风，灵植园那个基础维护任务，明天上午任务堂开抢！
丁级，虽然学分少，但胜在安全，还能熟悉环境！咱们组队去试试？
万一成了，蚊子腿也是肉啊！总比坐吃山空强！”他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显然已经把这次任务当成了赚取第一桶金的跳板。
石磊闻言，立刻放下筷子，腰背挺直，看向钱多多和苏砚，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跃跃欲试：“任务？好！”他的回应简单有力，充满了执行力。
苏砚抬起头，看了看钱多多那充满算计却也不乏热切的脸，又看了看石磊那耿直认真的眼神，最后目光扫过邻桌依旧低着头、小心翼翼守护着那盆静心草的叶小雨。
丙字班……似乎也并非全无出路。
苏砚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平静地吐出三个字：“行，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