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一路仓皇西逃,直至与宇文泰大军汇合,麾下大将于谨等人收拢残兵,仅得三万余众,士气低迷。
然而,宇文邕与宇文泰这对鲜卑新老王者在军帐中一番密议后,竟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不回师救援王庭,反而要倾尽全力,继续猛攻武威、张掖!
“王庭虽失,根基尚存。只要拿下凉州重镇,掳掠其财货人口,何愁不能重建王庭?届时,今日之辱,必百倍奉还!”宇文泰抚着花白的胡须,眼中闪烁着老辣而凶狠的光芒。
宇文邕亦点头称是,复仇的火焰与称霸凉州的野心在他胸中交织燃烧。
只是天公不作美,连绵的春雨使得道路泥泞,攻城器械难以推动,大大延缓了燕北与鲜卑联军的进攻步伐。
连番攻城受挫的宇文成都,满身泥泞地回到大帐。
在听闻宇文邕竟在逃亡途中受尽屈辱,被迫脱衣割发后,顿时怒发冲冠,一拳砸在案几上,木屑纷飞:“主辱臣死!李文忠、杨再兴!我宇文成都他日必亲斩尔等头颅,以雪此耻!”
宇文邕见他如此,反而压下心中郁愤,温言劝慰:“成都,我鲜卑第一猛士的威名,不在于一时之忿。你要学会隐忍,如草原上的狼王,等待致命一击的时刻。”
宇文成都闷声应下,退出大帐后,胸中块垒难消。
他既愤恨国主受辱,又羞恼于自己出草原以来,先遇高敖曹力战不下,再逢徐堰兵枪法通神,最后竟连一个半大孩子徐龙象都在力气上压制了他,三战未尝一胜,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独自策马奔上一处高地,对着阴沉雨空,疯狂挥舞起凤翅镏金镗,镗风呼啸,似要将满腔愤懑尽数倾泻。
“贼老天!莫非我宇文成都,当真不如汉地将领乎?!”
仿佛是他的怒吼引来了天罚,一道刺目的惊雷撕裂天幕,不偏不倚,正正劈在他高高举起的镗尖之上!
轰隆巨响声中,宇文成都周身电蛇乱窜,瞬间眼前一黑,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落,昏死过去。
附近士兵惊骇上前救助,亦被残余电流击晕。
消息传回,宇文邕、宇文泰大惊失色,急忙率众赶出。
还是老成持重的独孤信有见识,急令士兵以干燥木棍制成担架,小心翼翼地将浑身焦黑、生死不明的宇文成都抬回大帐。
一时间,鲜卑军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氛,宇文一族的将领更是忧心忡忡,南下大业,离不开这柄最锋利的战刀。
然而,处于昏迷中的宇文成都,却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中,他与一个毛脸雷公嘴、身形精瘦的少年大战,那少年挥舞着一对硕大的金锤,招式大开大阖,力大无穷,自己竟全然不是对手,被打得筋骨断折,心生绝望,最终被一锤轰杀!
紧接着,他又以灵魂状态,看见那瘦小少年在狂笑声中,被无数道天雷轰顶,化为飞灰……
“啊!”宇文成都猛然惊醒,从床榻上坐起,已是翌日清晨。
他惊疑不定地检查自身,却发现不仅毫发无伤,反而感觉体内气血前所未有的充盈,筋骨似乎更加强健,一股磅礴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涌动,仿佛昨日的雷霆不是惩罚,而是一场淬炼!
他有种预感,再遇那徐龙象,必能一雪前耻!只是,梦中那使锤的瘦小少年形象,依旧让他心悸不已,幸好,那只是一个梦。
与此同时,武威城中。
褚禄山、齐当国、契苾何力正与徐凤年、蓝玉一同,趁着雨势稍歇,督促军民抢修城墙,补充粮草军械。
褚禄山胖大的身躯裹在蓑衣里,不住抱怨:“他娘的,连着派了几波人去金城,让安禄山和高仙芝把那边的防羌兵带过来支援,怎么一点回音都没有?这安胖子搞什么鬼!”
一旁的蓝玉冷笑道:“褚胖子,你还没看明白?那安禄山脑后长着反骨,狼子野心,他的话也能全信?咱们现在,是外要防鲜卑胡虏,内还得防着自家后院起火!”
徐凤年依旧一副惫懒纨绔模样,靠在墙垛上,漫不经心地道:“急什么?咱们西凉的大雪龙骑,又不止我手底下这三千。自打我爹拿下凉州,额济纳那片最好的牧场,不知道有多少战马,派重兵守着哩。”
“况且燕文鸾在张掖用一万人就能拖住程鸢三万,咱们这边再拖住鲜卑主力,他们远道而来,耗不起。只等额济纳那边大军一动,这盘棋,就活了。”
而在张掖城,协助燕文鸾守城的韩世忠与薛仁贵,则谋划着主动出击。
薛仁贵向燕文鸾请命:“燕将军,敌军连日攻城,士气已堕,又逢阴雨,必然松懈。在下愿率八百精锐,趁夜劫营,杀杀他们的气焰!”
燕文鸾深以为然。
是夜,薛仁贵亲选八百西凉汉军混合骑兵,借着雨声和夜幕掩护,如鬼魅般潜入燕北军大营。
营中燕北军卒远离故土,本就厌战,加之阴雨连绵,怨声载道,防备果然松懈。薛仁贵率部直冲中军,沿途放箭,制造混乱,燕北军惊呼“敌袭”,乱作一团。
薛仁贵目光锐利,一眼瞥见正在亲卫簇拥下出帐指挥的程鸢,当即在马上挽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程鸢反应极快,危机时刻竟连连将身边亲卫拉至身前挡箭!
薛仁贵连发三箭,皆被其用肉盾挡住。
见四周燕北军已合围过来,薛仁贵也不恋战,大喝一声:“撤!”率军从容退去,留下满地狼藉与惊魂未定的程鸢。
北凉王府内,徐骁与李义山站在巨大的凉州舆图前,神情凝重。
“义山,看来得先打疼一头,另一头才会老实。”徐骁指着地图,“芝豹那边,以一万人挡燕洵六万黑鹰军,已是极限,不能再拖了。”
李义山颔首:“是该动一动了。”
就在这时,一身戎装的徐渭熊大步走入堂内,她风尘仆仆,眼神却亮得惊人:“父亲,李先生!陈将军那边形势危急,女儿请命,前往额济纳调兵驰援!”
徐骁看着女儿坚毅的眼神,刚要开口反对,李义山却抢先道:“侯爷,二小姐与世子皆是人中龙凤,维羽已成,当展翅翱翔,岂能久困于巢穴之中?”
他目光随即落在徐渭熊身后一名器宇轩昂的年轻小将身上。此人身形挺拔,面容刚毅,手持一对黄铜窝瓜锤,端的是威风凛凛。
徐骁也注意到了,问道:“渭熊,这位是?”
徐渭熊答道:“父亲,这位是长安叶白夔叔叔麾下大将秦琼的义子,秦用。叶叔叔特地派他护送女儿返回西凉。临别时,叶叔叔还将这柄古剑‘红螭’赠予女儿。”
她说着,拍了拍腰间一柄形制古朴、隐泛红芒的长剑。
李义山捻须微笑:“二小姐能得叶白夔如此看重,甚至赠予心爱佩剑,想必是在长安显露了不凡才学。”
徐渭熊便将当日长安弈棋,与姜维、叶白夔、李靖三人对弈,取得一胜一平一负之事简要说来,尤其提到了那唯一让她尝到败绩的李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服。
徐骁闻言,眼中闪过欣慰与决断,不再犹豫,取出一枚令牌交予徐渭熊:“好!既然如此,渭熊,你持我令牌,速往额济纳大营,见袁左宗!令他依计行事!”
“女儿领命!”徐渭熊接过令牌,与秦用对视一眼,二人即刻出府,在三百精锐骑兵护卫下,冲破细雨,直奔额济纳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