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点。
或许是明天就除夕了,周青终于被通知可以离开。
至此,周青从下午一点到现在,被关了整整九个小时。
派出所外,除了所里的微光,没有路灯。
好在天晴了许久,星月高悬着,给这个电能匮乏的时代提供了必要的光亮。
周青发现大自然是有规律的。
这年代经常停电,不会影响什么。
后世电能充沛,星月就不再时常的出现为人们照明了。
他看向不远处依旧停着的那辆车。
意外刘奕还没走。
刚要过去打一声招呼,车门随之被拉开,女孩快步的朝他而来。
“周青哥。”
她越走越快,失态突然的将他抱住。
周青感受着女孩略颤的声音,身体顿了一下。
刘奕抱的自然,松开的也自然,抓着他衣袖上下的看:“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周青轻轻吐了口气,摇头:“你大哥大我用一用。”
刘奕视线稍稍的躲闪:“不久前虞欢姐给我打电话,我,我不小心把你在派出所的事说漏嘴了。并且因为着急,跟她说话有点不礼貌……”
周青没听完,只接过大哥大说:“外面冷,你先去车里。”
他背对着刘奕走出几步,拨号,解释,报平安。
让她不用担心,很快就能回家。
虞欢嗓音有点哑,可听到他说话,悬着的心总算是暂时放下。
周青温声询问:“你在外面啊?好像有风。”
“在院子里,囡囡睡觉了,怕接电话吵到她。”
“赶紧回屋。”
虞欢情绪忽的绷不住:“你,你吓死我了。”
“多大点事,我又没违法,例行的做个笔录。不是刘奕嘴快,根本就不会让你知道。
好啦,我这就去食品厂取摩托车。最多一两个小时到家,不耽误明天陪你一块包饺子。”
他挂断大哥大,去往还点着火的车子。
开门上车。
乍寒乍暖,他只感脸色迅速的发烫,面部血液仿佛要沸腾了一样。
刘奕小心问道:“青哥,虞欢姐没怪我吧。”
“她没提你的事,几句话,她也不会计较的。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别跟她说。你虞欢姐心小,装不下这些。”
“知道了。”
刘奕转动着方向盘掉头,侧目:“你去哪?”
“食品厂,摩托车在那边停着。”
“你还要回家啊?”
周青座椅往后放了放,被热气熏的眼皮打架,头晕脑涨。
他含糊道:“明天就除夕了,不回家还住宾馆吗?宾馆也没几个还在营业的了。”
“要不,去我家休息一晚,明早我送你。”她补充:“我家很大,佣人也都回去过年了,我自己住还有点怕呢。”
周青摆了摆手:“送我去食品厂。”
刘奕不再说话,默默的开着车,怅然看了眼窗外:“你们都有家过年,我要去哪?”
周青没听到,他大脑已经不是很当家。
人昏沉,梦纷沓。
路滑,有的地方还结冰了。
刘奕用了二十来分钟,把车子停到了食品厂门口。
这厂子里有人住。
好像是周青的那个叫吴卫的朋友,外地人,没回老家过年。
刘奕停车,看了看黑压压的厂子,听到厂里的看门犬在吠叫。
隔着车门,听的不是很明显。
很快的,有灯亮了。
显然是看门的人被吵醒,不久后拎着根钢管小心翼翼的进入了视线。
刘奕用灯闪了两下。
那个胖胖的身影看到车牌号,才垂下了拿着钢管的手臂。
刘奕下车,隔着门道:“青哥要来开摩托,你帮他把摩托推过来就行,接着休息去。”
吴卫疑惑:“他怎么了?”
刘奕只说累的,睡的沉,吴卫就没再多想。
忍着寒冷,把车推到了厂门口。过去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客气几句回厂里接着睡觉去了。
刘奕拔下摩托车钥匙,迅速也回了暖烘烘的车内。
夜格外的静,连那条看门犬在吴卫安抚下也没了那么激烈的叫声。
刘奕调了调座位,侧躺侧卧着。看着熟睡的周青,不受控想着自己身上的事,烦恼。
二雷跟了她爸很多年。
这一出事,他工作都有些消极,明显怕被牵连到,刘奕就给他结工资让走了。
另一个司机跟她爸一块被带到市里面接受审讯。
有金钱牵扯的人,找不到她爸,就找她。
刘奕这两天都只敢主动给别人打电话,不敢去接不熟悉之人的电话。
连干爹听到她爸出事,也担心牵连到自身。
明面暗处的威胁,父亲生死不明,结果不知。
唯一的哥哥吓的在外地不肯回来,美其名曰回去只会成为父亲的软肋。
砰。
有色彩单调的烟花升空,炸响。
刘奕呆呆看着,终于体会到了过年的滋味。
往年最开心的几天。
今年孤独感仿佛瞬间就把她给吞噬掉了。
是啊,过年了。
一切非必要的工作都会停摆,连警方跟医生都会分批次的放假,休假,团圆。
刘奕咬了咬嘴唇,心情持续的在往下掉。
“几点啦?”
周青低沉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打破了车里的安静。
刘奕回神,擦眼睛:“不到十一点。”
周青:“你哭什么?”
“没哭。”
周青费劲儿的坐起,揉了揉头部,忍着浑身生锈一样的滋味,要开门下车。
刘奕忙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好像有点发烧。”
“那我送你去医院……”
周青摆手:“家里备的有退烧药,回去吃点药就行。我走了啊,你路上也注意安全。最好别回家,去你东耀哥家住。”
刘奕只是点头答应,怔怔看着他背影一点点的远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