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饭店的废墟在暮色中泛着青灰,钢筋骨架像具被扒皮的恐龙化石。刘守义踩着生锈的消防梯往上爬时,金属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裤脚扫过的墙面剥落大片墙皮,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确定是这里?”赵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怀里抱着铁箱,七枚徽章在箱内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短信说午夜,但现在才七点啊。”
“时间在这栋楼里可能是扭曲的。”李明举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23:58,“我查过资料,钟楼饭店当年就是建在老中学的地基上,拆迁时出过三次施工事故,死了七个人。”
刘守义突然想起怀表上的“七缺一”,心脏猛地缩紧。顶层天台的入口虚掩着,门缝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是有人在里面放了台老式电视机。
推开铁门的瞬间,一股夹杂着铁锈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天台上摆着七张圆桌,每张桌上都铺着泛黄的桌布,餐具整整齐齐地摆着,仿佛在等待迟到的客人。正中央的圆桌上,立着块鎏金铭牌,上面刻着:“第17次重启纪念宴——致所有没能赴约的守门人。”
“这是……上一代设的局?”林宛如的声音发颤,她的目光落在铭牌旁边的相框上,里面是他们五人的毕业照,只是照片里的每个人都闭着眼睛,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更像是陷阱。”孙浩握紧了消防斧,斧刃映出天台下的工地,推土机不知何时停了,驾驶座里坐着个穿雨衣的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刘守义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同样的陌生号码发来第二条短信:“将徽章放在对应位置,宴席开始后不要离开座位。”
七张圆桌的中心各有一个凹陷的圆槽,形状正好能放进星星徽章。刘守义数了数,正好七个,其中两个槽的边缘有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刮过。
“这是北斗七星的位置。”李明蹲在地上,用手指蘸着灰尘画出星图,“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对应我们七枚徽章。”
“可我们只有七枚,哪来的第八枚?”赵强把铁箱放在地上,七枚徽章自动滑向对应的圆槽,像被无形的手牵引。
当最后一枚徽章嵌进摇光的位置时,所有圆桌突然亮起幽蓝的光,桌布上浮现出半透明的菜单,菜品名称都是刘守义从未见过的:“时间炖骨”、“记忆拼盘”、“悔恨浓汤”。
“这是……上一代的记忆具象化。”林宛如的指尖抚过菜单,那些字迹突然变成血色,“他们在宴会上吃掉了自己的记忆,以此续命。”
刘守义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他踉跄着扶住圆桌,却发现自己的倒影在桌面上不断扭曲,最后变成了穿红裙的小女孩。
“欢迎来到第17次重启宴会。”一个甜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刘守义抬头,看见穿红裙的小女孩正倒挂在天台边缘,布娃娃的头朝下悬着,纽扣眼睛里映出他们惊恐的脸,“这次你们终于集齐了七枚徽章,可真是让我好等呢。”
孙浩的消防斧已经劈了过去,却砍了个空。小女孩的身影像雾气般消散,她的笑声在四周回荡:“别紧张,我只是来见证你们的‘最终抉择’。”
圆桌突然剧烈晃动,七枚徽章飞升到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将刘守义笼罩其中,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无数记忆碎片在光中闪现——上一代守门人在宴会上互相残杀,只为争夺最后一口“时间炖骨”;镜像们在循环里挣扎求存,每次死亡都化作徽章上的裂痕。
“这就是你们的真相。”小女孩的声音从光柱里传来,“守门人必须吞噬同类的记忆才能延续存在,而你们,就是上一代创造的‘食物’。”
林宛如突然尖叫一声,她的徽章裂开了,里面流出银色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沙漏的形状。“我奶奶的日记是假的!”她哭喊道,“她根本不是为了拯救我们而死,是为了把我们变成新的‘食材’!”
赵强的徽章也开始裂开,他痛苦地跪倒在地:“那些遗骸……都是被吃掉的守门人?”
刘守义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李明的眼镜碎了,镜片后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嘴角咧到耳根:“你们终于发现了,我才是真正的‘校准者’,负责确保每一代守门人都能成为合格的食材。”
“李明?!”孙浩的声音充满震惊,“你……你怎么会……”
“因为我是上一代守门人中的‘摇光’啊。”李明(或者说摇光)笑着摘下眼镜,露出后颈的北斗七星纹身,“我们在第49次循环时就发现了真相,所以设下这个局,让你们自愿成为我们的食物。”
光柱突然变得灼热,刘守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融化,记忆像冰淇淋般滴落。他看向林宛如,她正对着他微笑,眼角有泪光闪烁:“守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图书馆,你帮我捡回了被风吹走的徽章……”
“记得。”刘守义艰难地开口,“你说那是奶奶留给你的……”
“不,那是我偷的。”林宛如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其实是上一代守忆者的克隆体,从出生就被设定好了程序……”
她的话没说完,身体就化作了银色的雾气。刘守义想去抓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消散。他看向孙浩,后者正对着他比了个口型:“跑。”
刘守义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工地的推土机驾驶座上。穿雨衣的人已经不见了,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00:00,而他的口袋里,多了枚全新的星星徽章,背面刻着极小的“摇光”二字。
天台上的惨叫还在继续,但刘守义知道,那只是上一代留下的残影。他发动推土机,巨大的机械臂碾碎了饭店废墟的地基,露出底下泛着微光的星轨修正器——七枚徽章正嵌在其中,而第八个空位,正好对着他新得到的摇光徽章。
“这才是真正的终局。”刘守义将徽章嵌进去,修正器发出耀眼的光芒,“我们不再是食物,而是改写规则的人。”
他最后看了眼晨光中的学校,那里有四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跑来。刘守义踩下油门,推土机碾碎了修正器,时间的齿轮开始逆向转动,而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释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