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下的那只手刚露出半截腕骨,指尖泛着死灰。沈知意瞳孔一缩,匕首横在身前,刀刃映出头顶那盏忽明忽暗的灯。
“别动。”她低喝,脚尖往后一勾,把裴烬往前拉了半步,“你撑得住吗?”
裴烬靠着墙,呼吸断断续续,右手指节发青,钢笔早掉在地上。他没答话,只是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冷汗和血丝——那是刚才触碰镇魂印时反噬的后遗症,现在又来了。
萧景珩跪在地上的姿势没变,但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兵符纹路爬到锁骨下方,皮肤底下鼓起一道道细小的凸痕,像是有东西在皮下钻行。
“这地方不对。”他嗓音压得极低,“空气里……有腐肉味混着福尔马林,可这味道太老了,不像现在的实验室。”
沈知意眯眼扫视四周。白大褂挂在墙上,浸透暗红,领口缝着褪色编号牌。地面裂缝中渗出一丝丝凉气,带着铁锈与陈年灰烬的气息。
她正要迈步靠近解剖台,裴烬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前栽去。
“喂!”她一把拽住他胳膊,发现他整条右臂都在抖,指尖冰凉。
“我碰到了……”裴烬牙关打颤,嘴唇几乎不动,“刚才扶墙的时候,指尖擦过一块瓷砖……里面有记忆。”
“什么记忆?”沈知意皱眉。
“手术刀划开胸腔的声音。”他喘了口气,喉结滚动,“还有……奶茶杯滚落地面的动静。芝士葡萄味的盖子摔裂了,液体流进排水沟……杀气是从背后来的,一刀穿心。”
沈知意心头一震。
那是她昨天喝完扔掉的杯子。
有人不仅跟踪她,还把她的日常习惯当成了作案节奏的一部分。
“谁会这么恶心?”她咬牙,“连我喝啥都知道?”
话音未落,签到簿猛地一震,弹幕从眼角滑过:
【警告!双界空间裂缝即将开启!倒计时:3秒】
她猛地抬头,视线扫过解剖台边缘——那里有一道未清理干净的指纹,呈暗红色,像是干了很久的血渍,又被什么东西重新激活了。
“走!”她转身就去拉裴烬。
可地面已经裂开,紫黑色的缝隙像蛛网般蔓延,中心正是那张解剖台。一股吸力从裂缝深处传来,仿佛有巨口在地下张开。
裴烬被拖得踉跄一步,膝盖磕在地上。沈知意死死抓住他手腕,另一只手回捞,五指狠狠扣住萧景珩肩头。
“别松手!”
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地面轰然塌陷。
坠落的过程像被塞进一台高速运转的洗衣机。耳边是尖锐的风声夹杂着金属扭曲的摩擦音,眼前光影错乱,一会儿是实验室的冷白灯光,一会儿是摇曳的烛火。
沈知意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嘴里那根糖棍差点咬断。她强行咽下血腥味,死死抱住身边两人,生怕中途失散。
砰!
三人重重摔落在地,尘土飞扬。
沈知意第一个翻身坐起,环顾四周。
这不是实验室了。
头顶是腐朽的木梁,挂着厚厚蛛网,几片破布条随风轻晃,像是招魂幡残片。四壁斑驳,墙角堆着几具棺材,漆皮剥落,露出内里发黑的木料。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尸臭和一种说不清的药草焦香。
“这是哪儿?”她低声问。
没人回答。
裴烬蜷在地上,脸色惨白,右手捂着胸口,指缝间渗出血丝——那是过度读取记忆导致的内部出血。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显然已经失去意识。
萧景珩靠在墙边,咳出一口黑血,抹嘴的动作都带着颤抖。兵符纹路比之前更密集,几乎覆盖整个上半身,每一次脉动都让他抽搐一下。
“古代义庄……”他喘着气,“我们被卷进去了。”
沈知意站起身,拍掉校服上的灰。她弯腰捡起掉落的匕首,顺手把签到簿翻出来。
封面青铜纹微微发烫,弹幕浮出一行字:
【成功穿越至双界交叠点·大周义庄遗址
当前地点具备“阴煞聚灵”特性
是否立即签到?】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果断摇头:“不签。”
这时候签到等于主动引怪上门。而且系统提示音太响,怕吵醒不该醒的东西。
她转头看向那三具棺材。
左边那具完整封死,右边的棺盖塌了一角,只有中间那具——棺盖微启,露出一道缝隙。
一只苍白的手垂在外面,手腕细得只剩骨头。
沈知意一步步走近,心跳却越来越稳。
她不是第一次见死人。
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设计送进这种地方。
就在她距离棺材还有三步时,裴烬突然发出一声呻吟。
她回头。
只见他眉头紧锁,嘴唇蠕动,似乎在梦中挣扎着什么。接着,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空中某个图案——那形状,竟和解剖台上残留的血指纹一模一样。
“他在复现记忆?”沈知意皱眉。
下一瞬,她瞳孔骤缩。
棺材里那只手,竟然跟着动了一下。
指甲轻轻刮过棺沿,发出“吱”的一声轻响。
她立刻后退半步,匕首横挡胸前。
“装神弄鬼?”她冷笑,“大白天诈尸也不挑个好时候。”
她抄起地上一根断木,朝棺材缝隙狠狠捅去。
“给我起来!”
木条撞上棺内某物,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紧接着,棺盖被一股力量从里面推开。
轰!
灰尘簌簌落下,照亮了棺中尸体的脸。
沈知意僵在原地。
那是一张和裴烬一模一样的脸。
眉骨、鼻梁、唇形,甚至连左耳垂上那个小小的旧伤疤都分毫不差。只是这张脸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嘴角凝固着一抹诡异的平静。
尸体穿着破旧官服,胸口插着半块青玉佩,断裂处泛着幽光,正对着她锁骨下方的天青色胎记,隐隐产生共鸣。
她下意识摸了摸胎记,灼热感顺着指尖窜上来。
“这不可能……”她喃喃。
身后传来窸窣声。
萧景珩撑着墙站起来,银灰色发丝垂落眼前,金瞳死死盯着棺中人:“这不是巧合。”
“当然不是。”沈知意走上前,伸手要去拔那块玉佩。
指尖刚触到玉石,尸体忽然睁开了眼。
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瞳仁,只有一片灰白。
它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
“你迟到了七年。”
沈知意猛地抽手,后退两步。
这时,裴烬在墙角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别碰……那是我的……前身。”
萧景珩咬牙,左手缓缓抬起,傀儡丝戒开始分裂出细线,在指尖缠绕成网。
“这地方不能久留。”他说,“它在等我们说出名字。”
沈知意盯着棺中尸体,又看向昏迷的裴烬,脑中闪过无数线索——糖棍阵、镇魂印、兵符反噬、玉佩共鸣……
所有碎片拼在一起,只指向一个答案。
“你们早就认识,对不对?”她盯着那具尸体,“你不是裴烬,你是他前世留下的‘容器’。”
尸体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活人的笑。
“你说错了。”它轻声道,“我不是容器。”
它抬起手,指向墙角仍在昏迷的裴烬。
“我是他的回收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