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的黑布还在晃。
沈知意脚步没停，但指尖已经滑进了袖口暗扣。她知道那不是风，也不是机关松动——是有人在里面调整呼吸节奏，故意让布帘摆得不自然。
萧景珩走在她左侧半步，手套边缘微微翘起，傀儡丝随时能甩出去。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胛骨，用的是他们之间最老的暗号：**三秒内准备突进**。
下一瞬，地面震动。
咔、咔、咔——
一节节铁轨从地板下钻出，像活物般拼接成环形轨道，中央平台缓缓升起，上面孤零零地立着一座老旧旋转木马。彩漆剥落，马身歪斜，其中一匹黑马背上刻着几道深痕，像是被人用刀反复划过。
“这玩意儿……”沈知意眯眼，“刚才没有。”
【叮——】
【签到失败！当前区域被高维封印覆盖，系统无法读取坐标(?_?)】
“闭嘴。”她低声骂了一句，抬脚就要绕过去。
可就在她右脚落地的瞬间，旋转木马自己动了。
没有音乐，没有电流声，它就这么慢悠悠转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马蹄敲击金属平台发出空洞回响。更诡异的是，每一匹马的眼睛都开始泛红，像是内部装了灯。
萧景珩猛地拽她后退两步，傀儡丝甩向最近的柱子想固定身形——结果丝线直接穿墙而过，连个波纹都没激起。
“空间折叠。”他声音压低，“这地方已经不是现实结构。”
“我知道。”沈知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新糖棍叼上，“问题是，它是要带我们走，还是把我们吃掉？”
话音未落，整座旋转木马突然腾空而起，轨道连同平台一起升向天花板。砖石如雾消散，露出一片灰蒙蒙的虚空，四周浮现出无数残破镜面，映出不同年代的游乐园场景——有的灯火通明，有的燃着大火，还有一片全是雪地里的废弃园区。
“坐上去。”她说。
“什么？”萧景珩皱眉。
“不然等它请我们喝下午茶？”她冷笑一声，直接跳上了离她最近的一匹白马，“要么跟着它玩，要么被它甩下来。你选？”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纵身跃上她身后那匹黑马。
两人刚坐稳，木马骤然加速，狂风扑面而来。沈知意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发白，忽然察觉掌心传来异样触感——那木质扶手上，有字。
她低头，借着忽明忽暗的红光看清了刻痕：
**玄甲军第三队，永镇东门**
“操。”她低骂，“这不是游乐设施，是战马遗骸。”
脑海里瞬间闪过线索：三年前北境血战，玄甲军三百精锐全军覆没，尸体无一寻回。当时萧景珩闭门三日，后来再没人提那一战。
她立刻把手贴在刻字处，催动推演异能。
画面炸开——
千年前的雪夜，冰河碎裂，战鼓震天。一支铁骑冲出城门，为首将领银发翻飞，披着重铠，正是年轻版的萧景珩。他手中长枪挑落敌将首级，鲜血溅在脸上还未凝固，就被寒风吹成冰渣。
而城楼之上，一名女子立于星图阵中，双手引动天象，雷云翻滚。她侧脸轮廓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
那是她自己。
“不是幻觉。”她咬破舌尖，强行保持清醒，“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战场记忆。”
萧景珩也看到了。他的兵符在胸口剧烈震动，几乎要破衣而出。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已泛金光：“那天之后，东门失守，皇城沦陷。这支队伍……全员战死。”
“所以这些木马不是机器。”沈知意声音发紧，“是他们的魂。”
她话音刚落，身体猛地一沉，仿佛有股力量要把她拽进那个时代。心跳开始和战鼓同步，耳边响起厮杀声，鼻尖甚至闻到了焦土与铁锈混杂的气息。
她看见自己穿着古袍站在城头，指尖划过星轨，口中念着从未学过的咒语。而萧景珩回头望她一眼，嘴唇动了动，说的不是话，是一串符文。
“别看！”萧景珩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断骨头，“那是过去的你，不是现在的你！”
她喘了口气，额头冷汗直冒。
“我知道……可为什么我能看见？”她反问，“我不是大周人，我是川来的。那些记忆不该属于我。”
“也许。”他盯着她，声音低沉，“你不是穿来的。”
“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能是回来的。”
空气凝固了一瞬。
远处忽然传来广播声，甜腻女声刺破寂静：
“好看吗？这是我送的新婚贺礼～”
宋清欢。
沈知意猛地抬头，只见虚空中的某块镜面亮了起来，显现出校园广播室的画面。麦克风前摆着一瓶香水，标签上写着“眼泪·第17瓶”，旁边还有本摊开的日记，最新一页写着：“今天他看了我一眼，我就把实验室的糖全换成棉花味。”
“老娘还没收礼，你就急着办酒席？”沈知意冷笑，拔下嘴里糖棍，狠狠插进身下木马的耳朵孔洞。
咔哒一声。
红光紊乱，旋转节奏出现卡顿。
萧景珩 meanwhile 已经放出傀儡丝，缠住那缕声波残迹，顺着波动轨迹一路追踪。丝线尽头指向鬼屋深处某个隐蔽岔道，那里原本是儿童游乐区，现在却浮现出一座扭曲的机轮廓。
“信号源在那里。”他说。
“她以为我们在看回忆就傻了？”沈知意抹了把脸，青龙纹身隐隐发烫，“她根本不懂什么叫‘护短’。”
“那你懂？”萧景珩挑眉。
“当然。”她咧嘴一笑，眼里却没温度，“谁动我身边的人，我就让他后悔出生。”
木马仍在高空盘旋，但速度已减。周围的幻象不再强行拉扯意识，反而开始传递碎片信息——那些战死的骑兵并未怨恨，而是希望有人完成未竟之事。
萧景珩忽然伸手按住她后颈，将一丝暖流渡入她体内：“兵符认你了。以后它不会再排斥你靠近。”
“所以你现在是正式承认我是队友了？”她歪头看他。
“不是队友。”他嗓音很轻，“是搭档。”
她笑了下，没接话。
风更大了。
某一刻，她低头看向脚下。
旋转木马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一片沙盘般的地形投影，山川河流清晰可见，中间标注着九个红点，其中一个正在闪烁——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
另外八个，分别对应着大周九大门阀旧址，以及现代城市的几个关键地标。
“这不是随机布局。”她喃喃，“是阵法节点。”
“她在建一个跨时空的吞噬阵。”萧景珩眼神冷下来，“用我们的记忆喂养它。”
“那就毁了她的剧本。”沈知意站起身，踩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扫视四周，“她不是喜欢复刻吗？我给她来个现场直播版——真人打脸。”
她抬起手，对着虚空比了个中指。
“宋清欢，你听好了——”
话未说完，所有镜面同时爆闪白光。
一道新的影像浮现：现代校园操场，一群学生围成圈，中间站着两个少年少女。女孩扎着高马尾，手里拿着棒棒糖；男孩戴着战术手套，正弯腰替她系鞋带。
那是他们上周在校门口的真实画面。
“她在偷拍？”沈知意怒极反笑，“变态收集癖晚期。”
“不止。”萧景珩盯着画面细节，“她在提取我们的情感频率。每一段亲密互动，都会增强阵法对我们的锁定。”
“哦。”她忽然冷静下来，从饕餮锦囊里掏出一包薯片，“那我请你吃零食。”
她撕开包装，随手一扬。
咔嚓咔嚓——
薯片碎屑洒落，在空中划出细密轨迹。每一片落下时都恰好挡住镜中影像的关键帧，像是人为制造的雪花屏。
“干扰信号传输。”她嚼着薯片说，“现代科技小技巧，谢谢惠顾。”
萧景珩看着她，忽然问：“你到底有多少种方式能让事情变得很离谱？”
“多到你想不到。”她拍拍手，“毕竟我可是能把系统气到死机的女人。”
木马终于停下，悬停在半空。
四周镜面恢复平静，只有那台机的影像还在微微闪烁，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沈知意跳下马背，落在浮动平台上。
“走？”她问。
“嗯。”他跟上来，傀儡丝收拢成环，套在手腕上，“这次换我们猎人。”
她往前迈了一步。
脚底传来轻微震动，平台边缘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甜腻香气从中溢出，越来越浓。
她掏出最后一根柠檬味糖棍，叼进嘴里。
“先说好，要是里面全是粉色，我一定骂人。”
他点头：“准。”
她抬脚踏进裂缝。
下坠刚开始，耳边就响起机械转动的声音，像是某种大型制糖机正在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