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还在跳。
沈知意站在塌了一半的金銮殿里，手里那把短剑还沾着血。她没管手腕上的擦伤，只盯着面前那一排排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着她，有笑的，有哭的，有举剑杀人的，全都静止不动，像被按了暂停键。
萧景珩站她旁边，银丝缠在手臂上，指尖微微发颤。他刚封住太子，现在还没松劲。
“刚才……”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太子说‘糖葫芦’的时候，你反应不对。”
“我哪有。”沈知意叼上一根新棒棒糖，咔哒咬了一口，“我只是觉得这地方太吵，想早点收工。”
话没说完，那些镜子突然动了。
不是碎，也不是晃，是整片镜面像水一样荡开波纹。一股冷风从镜子里吹出来，带着铁锈和旧纸的味道。
一道人影从中间那面最大的镜子里跨了出来。
高跟鞋踩在碎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女人穿一身黑裙，长发垂到腰际，眉眼和沈知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神不一样。她的目光像刀子，慢悠悠刮过两人。
“我说过，这才刚开始。”宋清欢开口，嘴角勾了一下。
沈知意下意识后退半步，嘴里甜味猛地变浓。她知道这是幻觉前兆——每次系统预警都会这样。
“你想干嘛？”她问。
宋清欢没答，右手抬起来，指尖拉出一根透明丝线。那线细得看不见，却在空中泛着微光，一端连着她的手指，另一端直奔沈知意太阳穴。
速度快得来不及躲。
就在丝线要碰上皮肤的瞬间，沈知意咬破舌尖。
疼让她清醒了一瞬。
她趁着这股劲，冲着前方空地喊了一声：“签到！”
【叮！检测到特殊场景：傀儡戏台（残）】
【奖励异能：记忆回溯（可读取特定地点残留的记忆画面，持续时间三分钟）】
【温馨提示：别看太久，脑子会炸(??????)??】
弹幕刚消失，脚下地面就变了。
原本塌陷的砖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圆形木台，四周挂着褪色红绸。台子中央摆着几个小人偶，穿着钦天监官服，脸被涂黑。
沈知意明白过来——这是当年灭门夜的还原现场。
“你把我拖进记忆里了？”她冷笑，“就这？我还以为多厉害。”
“不是我拖你。”宋清欢站在台边，手指轻拨丝线，“是你自己追着胎记的感觉来的。你以为那是召唤？那是回声。二十年前烧死的人，一直在等你听见。”
她说完，轻轻一扯。
木台上的人偶动了。
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其中一个突然抽出刀，砍向另一个。血从脖子里喷出来，洒在台面上，却没有味道，也不滴落。
画面开始播放。
沈知意盯着看，脑袋越来越沉。眼前场景不断闪动：火光、惨叫、倒塌的屋梁、满地尸体……还有一个人影站在院子中央，戴着国师面具，右眼闪着机械冷光。
“是他。”她低声说，“国师杀了他们。”
“你看清楚再讲。”萧景珩突然出声。
他一步跨到她身后，银丝绕上她手腕，往回拉了一点力道：“那人右眼有机械义眼。但二十年前，国师还没装那个东西。”
沈知意愣住。
画面又重播一遍。这次她盯紧那双眼睛。果然，右眼转动时发出细微的齿轮声，金属光泽太明显，绝不是天然眼球。
“不对……”她喃喃，“那时候他还是普通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所以。”宋清欢笑了，“你们看到的，是被人改过的记忆。真正的凶手是谁，没人知道。我守着这些碎片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一个能看见破绽的人。”
她话音刚落，整个戏台剧烈震动。
地面裂开一道缝，从木台边缘一直延伸到大殿中央。黑雾从底下涌上来，像有东西在下面呼吸。
“你做了什么？”沈知意转身瞪她。
“我没做。”宋清欢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紧张，“是记忆本身在排斥你。你们不该现在看到这些。”
萧景珩猛地拽她后退：“走！”
可已经晚了。
裂缝扩大，轰然一声炸开。一股吸力从地底传来，像是有巨口在下面张开。沈知意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她本能伸手乱抓，只摸到一块冰冷的石头。
萧景珩的银丝甩过来，缠住她胳膊，另一头钉进柱子。但他也被带得往前滑，膝盖在地上磨出声响。
“断！”他低喝一声，银丝应声崩断。
两人同时跌进黑洞。
下坠过程中，沈知意死死攥着短剑。脑子里的画面还在闪——那个戴面具的身影，机械眼转动的瞬间，似乎有个模糊轮廓从背后掠过。
太快了，看不清脸。
但她记住了角度。那人站的位置，不在国师常走的方位，而在偏东三步的地方，靠近藏书阁。
这个细节以前没人提过。
她刚想说话，耳边忽然响起宋清欢的声音。
不是从下面传来的，也不是通过空气，更像是直接钻进脑子里：
“欢迎来到记忆坟场——你们所遗遗忘的，都在这里等着你们。”
话音落下，下方黑暗中出现几点幽绿的光。
像是眼睛。
又像是某种标记。
沈知意抬头，最后看了一眼上方。那片裂开的穹顶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无尽漆黑。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透明化，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抹去存在。
她抓紧剑柄，指节发白。
萧景珩在她斜上方，一只手伸过来想抓住她，但距离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她胸口的胎记突然凉了一下。
不是烫，不是跳，是冷。
像有人在地底深处，对着她的心脏吹了口气。
剑柄上的血开始往下滴。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正砸在一个浮出来的石碑上。
碑面刻着四个字：钦天监令。
字迹还没看清，石碑就碎了。
沈知意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身体继续下沉，穿过一层黏稠的黑雾。雾里浮现出更多残片——一本烧焦的册子，半截断裂的铜铃，还有一枚沾泥的玉佩。
和她身上这块，一模一样。
她伸手想去够，却发现手臂已经不听使唤。
视线模糊前，她看见最深处有座桥。
桥上站着一个小女孩，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
红艳艳的果子，在黑暗中亮得刺眼。
沈知意用尽力气，把短剑横在胸前。
剑刃映出她的脸。
可倒影里的她，没有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