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珝转头看向蔡逯洪，对方的脸色还是一副因烧毁了货物而肉痛的模样，安慰说道：“蔡掌柜，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别太伤心了。”
“啊？哦，哈。”蔡逯洪回过神来，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安慰自己，心想他是不是想用怀柔那一套法子套自己的话。
“这一次，虽然烧毁了货物，但起码没有伤到人，也算是幸运，是吧。”祁珝继续说道。
蔡逯洪一时间摸不清他的路子，不敢乱搭话，只是点头，“多谢殿下安慰，是啊，没伤到人就好。”
就是可惜了我的货。
想到这，他又心痛起来。
没过多久，萧正平也回来了，说是外面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祁珝拍了拍衣衫，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好了，既然没什么问题，蔡掌柜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
蔡逯洪见他起身的时候，便也站起来了，闻言说道：“事务缠身，也不好多留世子殿下了。日后有机会，再好好招待殿下。”
“有机会吧。”祁珝带着某种意味笑道。
出了商会，围观的人已经散了。
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萧正平才说道：“大人，我看过了，烧毁的是木料仓库，不过由于有清鉴司的人赶到，所以还是被抢救了部分出来。木料我也看过了，跟长秋殿用的不是同一种木料。”
说完情况，他又说出自己的猜测，“商行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刚查，他就失火了呢？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放火？想烧掉木料还有账房，只是没想到清鉴司的人来得这么快，只来得及烧掉木料。”
祁珝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一开始听到失火的时候，他就以为是想要烧掉账本，这样一来，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但现在只是烧掉了仓库，账本一点事都没有。
萧正平看他在思考，也就没问到底，只是没走几步，就看他勒住了马，“大人，怎么了？”
祁珝回想起刚才在商行看到听到的，说道：“火的确是他们烧的，但或许并不是只来得及烧仓库，而是本来就只是烧仓库。”
说完这些，又看了看他，萧正平能在失火的第一时间赶来，已经说明了他是倾向自己这边的人，而且在这风头浪尖之上，也没有对自己保持距离，在外人眼中，估计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人了。
“为何只烧仓库？烧掉账本不是更好吗？”
“还记得沈百户说的吗，账本是账房在发现失火的时候，将其从账房挪走的，免被火烧。”
萧正平点头，“对啊。”
“蔡逯洪的账房，如果账本有问题，他们可能不知道吗？这些人，必然也是蔡逯洪的心腹，他如果要烧账本，这些人怎么可能不配合？”
“这……，对啊！”萧正平想通了这一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所以，烧掉仓库，就是为了烧掉那些跟长秋殿同样的木料？”
祁珝点头，“有可能，而且恐怕不是清鉴司及时赶到，而是他们算准了清鉴司到来的时间才放火的。”
“这又是为何？”
“清鉴司的人到来，帮忙救火，正好从火灾中抢救出剩余的木料，而这些木料，跟长秋殿的完全不一样，这不是一个很有力的证据吗？说明他们真的没有跟将作监同流合污，偷运木料再贩卖给朝廷。同时，火灾挪走账本，又会给人一种他们在配合朝廷办案的安份模样。”
听完祁珝的分析，萧正平张大了嘴巴，“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大人。”
“凉拌呗。”祁珝耸耸肩，“我们告别人，总不能想着对方乖乖妥协吧？他这样做也正常。不过，做得多，痕迹也就越多。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并不怕账本被查，或许账本是没问题的。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祁珝让他回去，自己也回到了王府，去找老头子。
之前是有个侍女说老头子找他的，不过因为商会失火，他赶了过去。
得知老头子还在书房，便径直过去。
“什么事找我？”进来之后，坐下便直入主题。
祁衡正看着书，听到他这话，有些疑惑，两人对视数秒之后，他才想起来，“哦，就是提醒你一下，你这次对上的，可不是一个人，对方定然不会毫无动作的。”
“那你提醒晚了，对方已经行动了，放了火。”
“烧了账本？”
“不是。”祁珝将商行失火之事说了一遍，包括他的猜测，也将他在将作监诈何运的事说了出来。
祁衡听着，眼神看着他越来不对劲。
这还是自己儿子吗？经过一些大事之后顿悟这种事，他也听别人说过，但效果这么好吗？想起以前那个顽劣的傻儿子，他一时之间还没转变过来。
最后挠了挠脖子，算了，反正也不是坏事，不想了。
转眼回到现下说道：“何运是将作监少监，长秋殿的营造是他主导，参与到其中，也属正常。伊川何家，虽然自身不是什么大世家，但也是豪门之列，你可要小视了对方。”
“我知道，我一个小小的世子，哪敢小瞧了对方啊。”祁珝挑眉说道。
祁衡听到后，往后一靠，果断说道：“这件事是你搞出来的，别想拖我下水，自己解决。”
“……”祁珝愣了一下，看他一副避之不及，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的样子，原主是特么捡回来的吧。
“不劳烦王爷您老出手啊，好好喝你的茶吧。”
祁珝呵了一声，扭头出去。
……
事情逐渐传开，加上清鉴司的人大摇大摆的进驻尚书省。
平日里有些吵闹的尚书省，一下子变得安静许多，众人的视野，都集中在户部和工部身上。
而祁珝这位告发者，自然也很受人关注。
对他而言，最大的变化，那就是，他打招呼的时候，那些官吏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离远看到他就匆匆而跑，一副怕被人误会一样。
祁珝拧着眉，看着那些老官吏提着衣服下摆往后跑。
“至于吗。”
来到工部。
正巧见到了段季，便拱手，“尚书大人。”
不过段季只是哼了一声，没给他好脸色，从他身旁过去了。
祁珝也不恼，笑着说道：“尚书大人慢走啊，小心台阶啊。”
走到账房，徐礼等人已经来了，都在外面，被清鉴司的人拦住不能进去。
查账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入。
但徐礼他们除了账房，又没有其他地方去，便只能在外面候着，如果对方有什么需要问的，也正好解答。
看到祁珝来了，也是拱手行礼。
对于这位爷闹出这种事，他们其实也没什么抱怨的，地位太低，这事离他们着实有些遥远。
而之前又学到了新式算式，关系反而亲近不少。
祁珝来到门前，也被拦住了。
对方虽然很客气，但语气也很坚定。
他本身也没有一定要进去，只是想看看进度如何，既然不让进去，他也就不进去了。
目前在工部，他没什么事，于是溜达到了他的顶头上司——廖启发的廨室。
“廖大人，早啊，一大早喝什么茶呢。”笑意盈盈的从外面进去，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刚刚泡好茶，早朝回来准备歇歇脚的廖启发手一抖，茶杯的水漏了出来，滴在手上烫的他呲牙咧嘴。
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笑脸。
“祁……祁员外郎，怎么过来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小心问道，这两天他真的心力交瘁。
因为私自告贪渎这事，尚书大人连同侍郎，骂他了个狗血淋头。
他自己也冤枉，都调去账房，谁曾想还给他搞出大事来了。
搞得现在他都有些神经兮兮，就把他又搞出点什么是事情来。
祁珝坐到他面前，“没出什么事，就是账房那边查账嘛，我又没事干，这不过来坐坐。”
“没事啊，没事就好。”廖启发松了口气。
看了看眼前人，来到来了，也不好就这么赶人走，便给他倒了杯茶水。
然后又忍不住说道：“殿下啊，这事你怎么不先跟我们说一声呢，害得我们心惊胆战啊。”
祁珝笑笑，“放心，下次，下次一定先跟你们说。这次也确实是急了点，但也没办法，有些事晚了，胆气就下去了。”
“还有下次啊，殿下啊，这事可不兴再来啊，顶不住的。”廖启发脸色一惊，语重心长说道，你要是想有下一次，那么不要在工部搞啊，我顶不住的。
“开个玩笑。”祁珝说道。
廖启发叹了口气，看向窗外，“今日早朝，说了此事，喧哗很大。户部那边的郎中和将作监少监何大人都停职了，等候这次事件的结果，还有御史当庭弹劾殿下呢。”
“嗯？弹劾我，为什么？诬告？”祁珝不解。
廖启发摆摆手，“倒不是这个，而是弹劾殿下不敬上官，此时身为员外郎，发现事情不妥，应该反映上官。但是世子却用了身份，向陛下直呈，多少有些逾矩了。”
御史也看明白了，陛下都做出决定了，你现在弹劾他上告有问题，那是不是也在影射陛下有问题？下一步难道还要弹劾陛下？
他们虽然刚，但也不是傻子。
“那我也停职待查了？”祁珝问道。
按照朝廷规定，官员被参被弹劾，是要暂停本职工作，待查明情况再处理的。
“殿下现在想做事也做不了，停不停职无所谓。”
“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