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微的指尖在残片上微微发颤。
烛火在檀木案上跳动,将那抹诡异的紫晕染得更浓,她分明看见纹路里的焦黑正沿着某个规律游走——与系统资料库中“梦蛊神经侵蚀图谱”的走向分毫不差。
“系统,调取b区03档案对比。”她压低声音,腕间手环泛起幽蓝微光。
全息投影在密室里展开,焦木残片的影像与淡绿色的神经脉络图重叠,吻合度97.3%的提示在半空闪烁。
“叩叩叩——”
密室门被敲得急促,小满的声音带着慌乱:“王妃!后园挖井的仆役说,在废梅园底下刨出个铁匣子!”
云苏微霍然起身,玄色裙角扫过案边的医书。
她将残片收进系统空间,指尖在袖口暗袋按了按——那里藏着上次从巫蛊案现场取的朱砂样本。
废梅园的冻土被铁锨翻得乱七八糟,几个仆役缩着脖子站在坑边,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白雾。
云苏微走近时,坑底的锈铜盒正被老仆用帕子包着捧上来,外裹的素绢已褪成灰白,却仍能看出斑斑褐痕,像是被血浸透后又晒干了。
“夫人,这梅花……”小桃指着铜盒封口处的干花,“和侧妃院里那株老梅开的一样,瓣尖带点朱砂红。”
云苏微接过铜盒,素绢触感粗粝,系统的微型扫描仪在指尖启动。
她垂眸时睫毛轻颤——扫描结果在视网膜上浮现:“布料纤维含o型血红细胞残留,与王府旧婢春杏血型匹配度99.8%。”春杏,正是当年随江晚吟一同“暴病身亡”的贴身丫鬟。
深夜,主院暖阁的炭盆烧得噼啪响。
云苏微将铜盒放在妆台上,离玄烬倚在门边,玄色寝衣松松系着,眉峰在烛火下投出阴影:“要我回避?”
“你是七王爷。”她指尖拂过铜盒锁扣,“这盒子,本就该你我一起开。”
锁扣锈死了,她取过银簪轻轻一撬,“咔”的一声,盒盖弹开。
信笺是粗麻纸,墨迹里混着暗红,字迹歪歪扭扭,像孩童握笔写的:“……他们说我是药引,可我明明也是孩子……七郎不傻,是我替他挨针,替他发狂……只要再错一次,我就得死。”
离玄烬的指节抵在桌沿,骨节泛白。
云苏微翻过信笺,背面有块颜色稍深的印记,像是被水浸过又晒干的。
她取过银针在火上烤了烤,轻轻挑开纸层——极淡的墨痕显现,是“陈九知真相”五个小字。
盒底还躺着枚青铜牌,非金非铜的材质泛着幽光。
系统元素分析在识海响起:“陨铜合金,含稀有金属铱,仅宫廷秘库‘天工局’能制,用于皇室隐秘项目编号。”
“这不是冲喜。”云苏微将铜牌递到离玄烬面前,“是灭口。江晚吟知道你装疯的真相,所以被囚死在废园。”
他突然攥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当年我母妃重病,皇后送了个会唱儿歌的小丫头来陪我。后来她总说头疼,再后来……”他喉结滚动,“再后来,府里说她疯了,关去了偏院。”
云苏微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腕间旧疤——那是她上月替他清理蛇毒时发现的,像是被细针反复扎刺留下的。
第二日,苏济堂的药香里混进了流言。
“听说七王府侧妃房里有块玉佩,是先帝亲赐的?”
“嘘!我家主子在王府当差,说那玉佩能证明……”
当夜,书房窗纸被划破一道细缝。
云苏微蜷在软榻上假寐,余光看见黑影从梁上滑下,指尖在书案上快速翻找——正是她白天“不慎”遗落的锦盒空匣。
“拿下!”
亲卫们从屏风后涌出时,黑影并未反抗,只是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渗出黑血。
云苏微早令小满在书案抹了荧光粉,此刻那抹幽蓝正顺着黑影的指尖,一路延伸到角门偏房。
柳婆子的破屋里还飘着烧纸的焦味。
老人跪在地上,手里攥着半张未烧完的符咒,看见云苏微时突然哭嚎:“姑娘,别查了!当年活下来的都得装疯……晚吟那丫头写冤字时,笔锋都没断过!”
“噗——”
窗纸被箭簇穿透的声响比尖叫更刺耳。
柳婆子肩头溅出血花,她抓着云苏微的裙角:“冷宫最西头那间……陈九……”
话音未落,离玄烬的身影已破窗而入,玄铁剑出鞘时带起冷风。
他反手将门闩扣死,指尖捏着支短箭——箭头呈三棱形,尾羽染着暗金。
“禁军暗卫‘无舌’的制式。”他将短箭扔进炭盆,火星噼啪炸响,“我母妃当年被赐死,用的也是这种箭。”
云苏微替柳婆子止血的手顿了顿:“信里提到陈九。那个在茶房装疯三十年的老太监?”
离玄烬替她理了理被血溅到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后:“那地方耗子比人多,墙皮里都是尸油味。”
“我要见他。”
他望着她眼底的光,沉默片刻,低笑一声:“好,我背你去。”
暴雨倾盆的深夜,冷宫西墙下的破屋漏着雨。
陈九缩在草堆里,披的麻袋片上结着冰碴,正用枯枝在地上画圈,嘴里嘟囔:“一、二、三……七郎又把药打翻了……”
云苏微摸出那枚陨铜牌,在青石板上叩了三声。
草堆里的人突然僵住。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有光透出来,像蒙了三十年灰的青铜镜被擦净:“你来了。晚吟那丫头写‘冤’字时,最后一竖从来没断过。”
屋顶瓦片轰然碎裂。
离玄烬旋身将云苏微护在怀里,左臂传来刺痛——是淬毒的短刃。
她看见几个黑影如夜枭般扑下,面巾遮脸,右手小指齐根而断——正是“无舌”死士的标记。
“陈九!”她撕开随身药囊,将一枚红色药丸塞进老人嘴里,“吞下去,否则你今晚就真疯了!”
陈九的喉结滚动,眼神逐渐清明。
窗外闪电劈开夜幕,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冤”字,大的小的,新的旧的,层层叠叠,像雪覆在白骨上。
离玄烬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混着雨水蜿蜒成河。
云苏微摸到他腰间的玄铁剑,反手刺向最近的死士,耳后传来他低哑的笑:“微微,你这样……我会舍不得杀干净。”
雷声盖过了其他声响。
陈九突然抓起地上的枯枝,在泥里画了个圈,又点了七下。
云苏微低头时,看见雨水正将泥里的痕迹冲散,却冲不散老人眼底的光——那光是活过来的,是三十年装疯卖傻后,终于能说真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