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日利亚,卡诺北部荒漠,月光洒在无垠的沙丘上,映出一片惨白。
在一顶巨大的、由骆驼皮和彩色织物搭成的帐篷里,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阿罗约部落的首长,奥卢舍贡长老,盘腿坐在一张精美的波斯地毯上。他年约七十,须发皆白,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在昏暗的羊油灯照射下,闪烁着智慧与权威的光芒。他身披一件象征地位的靛蓝色刺绣长袍,脖子上挂着由猛兽牙齿和古老钱币串成的沉重项链。
帐篷中央,一个由沙子、碎石和不知名颜料堆砌而成的简易沙盘正在形成。几个赤裸上身的部落战士,正根据不断汇总的信息,快速调整着沙盘上的标记。
“长老,”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单膝跪地,他是部落的战士长,阿金,“‘血鬣狗’的营地已经确认,在‘哭泣峡谷’的深处,靠近废弃的英国殖民哨所。他们人数大约在三十到四十之间,装备精良,有重火力。人质被关在峡谷最里面的一个山洞里,有两个固定岗哨,四个巡逻队。”
奥卢舍贡长老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有多少战士在附近?”
“两个‘狩猎小队’,一共二十四人,都是部落最精锐的战士,由卡约德指挥。他们携带了RpG和轻机枪,但要强攻峡谷,损失会很大。”阿金回答道,语气凝重。
“‘血鬣狗’的领袖,‘独眼’马利克,是个狡猾而残忍的疯子。”另一位更年长的谋士开口,“他曾经是政府军的逃兵,熟悉我们的战术。他选择‘哭泣峡谷’作为据点,就是看中了那里的易守难攻。”
帐篷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羊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强攻,意味着部落的儿郎们将用鲜血铺路。
奥卢舍贡长老的目光缓缓扫过沙盘,最终定格在代表“血鬣狗”营地的一个黑色石子上。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想起了三年前拉各斯湾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的孙子,部落未来的希望,被仇家绑架,是那个自称“猎鹰”的东方年轻人,单枪匹马,凭借着惊人的胆识和智慧,在枪林弹雨中将他唯一的孙子救了回来。那份恩情,重于这片沙漠。
“告诉卡约德,”长老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充满了杀伐决断的铁血气息,“我不要强攻。我要他用最小的代价,在黎明之前,把那个中国人完好无损地带到我的面前。”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沙盘上峡谷的侧后方:“这里,风向。让‘夜鹰’带上最强的麻醉吹箭,摸掉巡逻队和岗哨。”他的手指又移向峡谷入口:“这里,制造混乱。用炸药,动静越大越好,把马利克的主力吸引出来。”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代表山洞的位置:“‘影子’小组从悬崖索降,直取目标。记住,我要的是活人,完好无损的活人!‘猎鹰’称他为兄弟,那么他就是我们阿罗约部落的客人。任何让客人流血的失误,都是对整个部落荣耀的玷污!”
“是!长老!”阿金猛地低头,眼中燃起战斗的火焰,迅速起身走出帐篷,将命令传达下去。
奥卢舍贡长老缓缓坐直身体,对身边的谋士说:“给‘独眼’马利克传个话。”
谋士立刻拿出一个卫星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嚣张而粗嘎的声音,用的是蹩脚的英语:“谁?打扰老子的美梦!”
奥卢舍贡长老接过电话,用低沉而古老的约鲁巴语缓缓说道:“马利克,我是奥卢舍贡。你抓了一个不该抓的人。”
电话那头的喧嚣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奥……奥卢舍贡长老?!您……您怎么会……”
“放人。”长老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现在,立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让你和你的手下活着离开‘哭泣峡谷’。”
短暂的沉默后,马利克的声音带着一丝被羞辱的愤怒和铤而走险的疯狂:“长老!我尊敬您!但您也不能断我们的财路!五百万美金!有了这笔钱,我和我的兄弟们就能远走高飞!您何必为了一个中国人……”
“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马利克。”奥卢舍贡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仿佛死神的低语,“我的战士已经出发。黎明时分,如果我见不到那位中国客人安全地坐在我的帐篷里喝奶茶,那么‘哭泣峡谷’,就会成为你和你的‘血鬣狗’们真正的哭泣之地。我以阿罗约先祖的荣耀起誓。”
说完,不等马利克回应,长老直接挂断了电话,将卫星电话扔给谋士。
他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下达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指令。
“去,准备最好的奶茶和伤药。迎接我们的客人。”
帐篷外,荒漠的夜风中,隐约传来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如同部落战鼓的前奏,迅速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一场为了兑现承诺、为了部落荣耀的闪电救援,已经如同出鞘的利刃,直刺目标心脏。
十二小时的倒计时,正在飞速流逝。而远在东方那个便利店里平静的年轻人,他一个电话所撬动的力量,正在这片古老而狂野的土地上,掀起一场致命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