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没直接说,而是先对着春兰说:“让奶娘把大皇子抱下去吧,你跟去仔细看着!”
春兰应了一声,立刻就去旁边偏殿叫奶娘去了。不一会,两个奶娘就把孩子抱走了,春兰紧紧跟着!
至于夏荷,如意只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你先下去吧,我和沈夫人说些私房话!”
夏荷立刻知机地退出去,关门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奴婢就在门口守着,娘娘需要人了,扬声唤一句就是!”
如意点了点头。
沈夫人被女儿这郑重的态度弄得一愣,不由自主地收起了笑容。
如意深吸一口气,拉住沈夫人的手,让她凑得更近,压低声音,确保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能清晰听到:
“娘,您别被‘皇长子’三个字迷花了眼。是,他是陛下的第一个儿子,听着尊贵无比。可您仔细想想,陛下待我们景阳宫,如今是何态度?”
沈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想辩解:“那是因为陛下事务繁忙,昨日刚好又在德妃那里……你和德妃自来就不对付……她肯定给你上眼药了……”
沈夫人越说越慢,屁似乎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
“娘!”如意打断了她。
“德妃是有可能说的坏话没错,但陛下要真是看中皇长子,那是德妃两句话就能不让他来的吗?”
“这…这…”沈夫人犹豫了。
如意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再接再厉,“德妃娘娘生的是位公主,没错!但那时候,陛下不仅亲临探望,更是在长乐宫守了大半日。”
“我呢?我是贵妃,生的是皇长子!结果如何?报喜的人去了多久了?除了太后按惯例赏赐了些东西,陛下可曾派个管事太监来过问候一声?可曾赐下一句口谕关怀?”
这几个问句,像冷水一样浇在沈夫人头上。她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哑口无言。
是啊,那声势浩大赶往长乐宫的御前太监和流水般搬进去的赏赐,对比景阳宫此刻的寂静,差别太过悬殊了。
“陛下……他……”沈夫人声音有些干涩,“他毕竟是皇子啊,陛下总会……”
“娘,您还不明白吗?”如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尖锐,“陛下待我早已不同往日!我被禁足时,可有半分复宠的迹象?全靠肚子里这块肉才保住了位份。如今‘肉’生出来了,是男是女,陛下真的……在意吗?”
如意顿了顿,让这残酷的现实在沈夫人心中发酵片刻,才继续道:
“您总以为,生了儿子就有了依靠,后半辈子无忧了。可您想过没有,没有父亲的宠爱和重视,‘皇长子’这个身份,是福还是祸?”
沈夫人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疑:“祸?怎么会是祸?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
“正因为是第一个儿子!他才更活不下去!”如意的语气越发冰冷。
“后宫是什么地方?是天下争斗最狠的地方!德妃娘娘在陛下面前得脸,手里握着宫务大权。”
“贤妃娘娘背后是太后,是萧国公府!她们二人看着这‘皇长子’,您觉得,她们会是欣喜吗?”
沈夫人的脸色彻底白了,她终于隐隐约约摸到了女儿担心的那个可怕角落。
“我……我们不得宠,我们小心一点……”
“小心?”如意苦笑,“娘,您今日在产房里的话,在殿内说的话,句句不离‘皇长子’、‘尊贵女人’,甚至还要我出月子后去德妃面前炫耀?”
“您觉得这景阳宫上上下下,人人都是铁板一块?我昔日那跋扈的性子,除了从娘家带出来的春兰和夏荷,其他能有几个真正忠诚不二的心腹?”
“您猜您说的那些话,此刻有没有传到别宫的耳朵里?”
沈夫人浑身一震,恐惧地看向门外,仿佛这会儿看谁都像眼线。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当年参加宴会时,听到的谁家谁家为了仨瓜俩枣都能打的头破血流,不顾脸面!
还有的为了爵位继承的事,对着一母同胞的兄弟都能下死手。
现在呢,这可是整个天下!
不得比那些更加严重!
沈夫人只觉得浑身发冷!
“您的每一句话,”如意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敲在沈夫人心上,“都可能成为别人攻击我和孩子的利刃。您想让孩子成为箭靶子吗?”
“他是皇长子,自来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他的存在,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个拦路的。”
“而且,他还是一个被父皇不喜、母亲失势的‘皇长子’,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些人的眼中钉!他越被您高调宣扬‘尊贵’,那些视他为障碍的人,越会迫不及待地想拔掉这根刺!”
最后那个“刺”字,如意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沈夫人心上。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深宫秘闻里的可怕片段——夭折、陷害、意外……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那……那怎么办?”沈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我的如意……我的殿下…”
看着母亲终于褪去了盲目的乐观,露出了恐惧和担忧,如意知道她的警醒见效了。
但她也不能把人吓狠了,只要之后能管住嘴就行。
她缓和了语气,带着一丝安抚:“娘,清醒过来,这是好事。知道厉害,才知道以后要如何应对。”
她轻轻拍了拍沈夫人的手:“为今之计,我们要做的,不是张扬,而是蛰伏,是示弱,是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