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秦江胸口。他看着越野车驶出大院,扬起几片槐花瓣,又缓缓落下。
“阮姐,宋总走了?”资料室的小张探头问道。
“嗯,刚走。”阮青柠勉强笑了笑,“考察报告我已经整理好了,下午就能交给秦书记。”
推开办公室门,阳光正好落在她的办公桌上。
那里摆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是之前在凤栖镇时秦江去省城开会带给她的。
当时他说:“看你桌上太单调了,养点绿色对眼睛好。”
阮青柠轻轻抚摸多肉肥厚的叶片。她摇摇头,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键盘敲击声中,她的思绪却飘回三天前的那个夜晚。
她独自在资料室整理马德才时期的环保数据,手指被纸张割破都没察觉。直到秦江推门进来,递给她一杯热茶。
“这么拼?”他当时皱着眉,“这些可以明天再弄。”
阮青柠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摇头:“宋总明天要看最终报告,不能出错。”
其实她没说的是,她害怕这些数据问题会影响秦江的前途。马德才留下的烂摊子,不该由他来承担后果。
“阮助理?”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回忆。环保局的小李站在门口,“秦书记问污染治理的进度表做好没有?”
“马上好。”
阮青柠赶紧保存文档,“十分钟后我送过去。”
秦江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她敲了敲,听见里面说“请进”。
“秦书记,进度表做好了。”
她将文件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垃圾桶——里面有一个咖啡杯,杯身上印着省城那家着名咖啡店的logo。宋嘉怡每天早上都会给秦江带一杯。
“辛苦了。”秦江抬头,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这几天累坏了吧?”
阮青柠摇头:“应该的。”她顿了顿,“宋总对考察结果满意吗?”
秦江的表情放松了些:“嗯,她说会把我们的环保方案作为典型案例向集团推荐。”
“那太好了。”阮青柠真心实意地说。虽然心里泛酸,但她清楚这对齐坪镇意味着什么。
“对了,”秦江突然说,“下周县里有个环保工作会议,你跟我一起去吧。”
阮青柠一愣:“我?不是应该王副主任...”
“你更了解项目细节。”秦江的语气不容置疑,“准备一下汇报材料。”
走出办公室,阮青柠的心跳还没平复。这是她第一次被点名参加县级会议,以前这种场合都是领导班子成员出席。
午休时间,食堂阿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阮啊,那个宋董事长是不是对咱们秦书记有意思?”
阮青柠的筷子停在半空:“为什么这么问?”
“哎哟,天天送咖啡,还陪着爬山钓鱼的。”阿姨挤挤眼睛,“城里姑娘就是主动。”
阮青柠低头扒饭,食不知味:“他们...挺配的。”
说出这句话时,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但奇怪的是,说完后反而轻松了些。
下午整理文件时,她发现秦江桌上多了一个相框——是考察团临走前的合影。宋嘉怡站在秦江旁边,两人都笑得自然。阮青柠自己在最边上,表情有些僵硬。
“阮姐,”小张突然跑来,“会议室空调坏了,秦书记说把下午的会改在你办公室开行吗?”
“啊?好...”
阮青柠手忙脚乱地收拾桌面,把那个多肉植物往边上挪了挪。
不一会儿,秦江带着几个部门负责人进来。小小的办公室顿时拥挤起来。阮青柠缩在角落做记录,尽量不引人注意。
“阮助理,”秦江突然点名,“东沟村那个污水指标后来复查是多少?”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过来。阮青柠心跳加速,但专业素养让她迅速回答:
“0.28mg\/L,低于国家标准线。”
秦江满意地点头:“环保记一下,这个数据要重点报给县里。”
会议结束后,财务科长老周拍拍她的肩:“小阮越来越能干了。”
阮青柠不好意思地笑笑,却发现秦江也在看她,眼里带着赞许。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许她永远成不了宋嘉怡那样光彩夺目的人,但她可以成为秦江最得力的助手,最可靠的后盾。
下班时,天空飘起细雨。阮青柠没带伞,站在屋檐下犹豫要不要冲出去。
“我送你吧。”秦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把黑伞。
“不用了,我...”
“顺路。”秦江已经撑开伞,“正好有事跟你说。”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近些。阮青柠能闻到秦江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青柠,”秦江突然用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阮青柠心跳漏了一拍:“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光是工作。”秦江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温和,“我是说...宋嘉怡来的这些天,你一直很包容。”
阮青柠握紧包带:“宋总人很好,对镇上的帮助也很大。”
“嗯。”秦江似乎想说什么,又改了口,“下周的会议材料,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随时说。”
“好。”
雨水冲刷着永安钢铁厂锈迹斑斑的大门,秦江站在临时搭建的雨棚下,手中的图纸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阮青柠小跑着过来,将伞往他那边倾斜。
“秦书记,环保局的人说土壤检测报告出来了,重金属含量还是超标。”
她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但秦江听得一清二楚。
他眉头紧锁,手指在报告上敲击:
“比上次下降了百分之四十,但还不够。”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纸面上晕开一片水渍。
阮青柠从包里掏出防水文件夹:“我把宋总上次建议的治理方案整理出来了,或许可以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