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林的活儿总算在磕磕绊绊中接近尾声。
林小凡指挥着石铁用改良版“超级吹风机”（其实就是个大皮囊加长嘴铜管）吹散大部分浮尘，孙小眼拿着特制软刷和棉签进行精细加工，赵小胖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收集废弃的“干洗粉”。虽然效率比不上现代化设备，但比起最初的手擦牙啃，已经是天壤之别。
就是这“干洗粉”消耗有点大，姜灵儿赞助的那点晨露早就用完了，后续用的普通泉水效果打了不少折扣。林小凡看着日渐见底的粉末罐子，有点发愁。下一站可是臭名昭着的兽园粪垢区，那玩意儿光靠吹估计够呛，得需要更强力的“化学”武器。
他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决定去旁边的灵植堂区域“考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灵感或者替代材料。苏沐清划定的卫生突击队负责区域里，就包含灵植堂靠近兽园的那片边缘地带，据说也是重灾区。
刚走到灵植堂地界，画风瞬间就不一样了。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泥土气息，跟碑林那边的石头灰土味、以及远处隐约飘来的兽园“淳朴”风味形成鲜明对比。放眼望去，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灵草灵植郁郁葱葱，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只可惜，许多植株的叶片上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尘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负责这片区域的杂役们正愁眉苦脸地拿着软布和小喷壶，一点点擦拭叶片上的灰尘。这活儿比擦石碑还磨人，叶片娇嫩，力道稍大就可能损伤，进度慢得令人绝望。
林小凡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一片静心兰旁边的陈芸。
小姑娘穿着灵植堂弟子特有的嫩黄色短褂和褐色麻布裤，裤脚还沾着新鲜泥土。她身形娇小，蹲在那里就像一株含羞草，仿佛声音大点就能把她吓跑。此刻，她正对着一株明显蔫头耷脑、叶片发黄的静心兰发愁，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都快把那块布揪破了。
“陈师妹？”林小凡走过去，轻声打了个招呼。
陈芸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林小凡，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眼神有些慌乱地躲闪了一下，才细声细气地回应：“林……林师兄？你……你怎么来了？”
声音软糯得像刚出锅的糯米糕，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怯。
“我们那边活儿干得差不多了，过来看看你们这边需不需要帮忙。”林小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无害，免得吓着这小姑娘，“这静心兰怎么了？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啊。”
提到专业领域，陈芸的紧张似乎缓解了一点，但声音依旧很小，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是……是靠近兽园那边飘过来的肥气……太浓了，还夹杂着一些不好的浊气，静心兰性子喜净，受不住，根系都有些被灼伤了……我……我试了几种温和的灵液浇灌，效果都不太好……”
她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越垂越低，仿佛静心兰蔫了她也跟着蔫了，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我是个小废物”的低气压中。
林小凡凑近看了看那静心兰，又看了看旁边其他几株同样没啥精神的灵植，再瞄了一眼远处那堵象征性地隔开灵植堂和兽园的矮墙，以及矮墙那边隐约可见的、颜色深暗、质地坚硬的陈年粪垢堆积物……
好家伙，这哪是肥气啊？这简直是生化攻击！几百年的高浓度氨氮化合物持续熏陶，别说静心兰了，就是仙人掌来了也得跪！
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治理污染源（清理粪山）是治本，但那是个大工程。眼下得先治标，把这边的灵植救活，至少别让它们继续恶化。
“根系灼伤……需要中和酸性，补充生机……”林小凡自言自语，脑子里飞快闪过《奇物志》里看过的偏方和前世那点可怜的化学知识。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灵植堂堆肥处有一些腐熟好的、看起来比较温和的腐叶土，又看到旁边晾晒着一些处理过的、呈碱性的灵碱草。
有了！
“陈师妹，你信我不？”林小凡忽然问道。
陈芸抬起头，大眼睛里带着疑惑，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她对林小凡有种莫名的信任，可能是因为他上次在小比时帮她救活了灵植，也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你去取一些腐熟好的腐叶土，再拿一些磨碎的灵碱草干粉过来，比例嘛……大概十份土兑一份粉，先少量试试。”林小凡指挥道。
陈芸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动作麻利地取来了材料。
林小凡将两者混合均匀，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蔫掉的静心兰根部周围薄薄地铺了一层，又取来清水缓缓浇透。
“这……这是什么法子？”陈芸好奇地看着，小声问道。
“土法改良土壤。”林小凡嘿嘿一笑，“腐叶土补充有机质和温和肥力，灵碱草粉中和土壤里的酸性毒素。双管齐下，应该能缓解一下根系的压力，让它慢慢恢复。”
他其实也没十足把握，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情况不能再坏了不是？
然而，奇迹发生了。
没过多久，那株原本蔫了吧唧的静心兰，叶片似乎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立了一点点，那抹不健康的黄色也仿佛淡了一丝丝！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但一直紧张关注着的陈芸立刻就发现了！
“有……有效果！”她惊喜地低呼出声，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绽放出纯粹的笑容，看得林小凡都愣了一下。
这小姑娘……笑起来还挺好看。
“林师兄！你真厉害！”陈芸激动地看着林小凡，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感激，脸颊红扑扑的，这次不是害羞，是兴奋。
“咳咳，基本操作，基本操作。”林小凡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赶紧把其他状态不好的灵植也这样处理一下，应该能撑到我们把那边的大麻烦解决掉。”
“嗯！”陈芸用力点头，立刻行动起来，娇小的身影在灵植间忙碌起来，动作轻快了许多。
林小凡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也准备回去继续折腾他的碑林收尾工作。
等他忙完碑林，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临时休息点，准备琢磨兽园粪山的攻坚方案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那个用来调配“土法清洁剂”的小木箱旁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小堆材料。
几包研磨得极其细腻的灵碱草粉，比他自己捣鼓的粉末细多了，吸附效果肯定更好。
几种他之前没留意到的、带有微弱净化特性的灵植叶片，也被晒干磨成了粉，分门别类用小纸包好，上面还贴心地用秀气的小字标注了名称和特性。
甚至还有一小罐澄澈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液体，旁边纸条上写着：“晨露萃集，已滤净，可用。——芸”
林小凡看着这些明显是精心准备的材料，愣住了。
这……是陈芸那丫头放的？
她不仅默默帮自己优化了材料，还提供了提纯好的晨露？
林小凡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这小姑娘，心思细腻，知恩图报，做得比说得多的多。
他拿起那罐晨露，又看了看那些研磨精细的粉末，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兽园的粪垢坚硬如石，酸性腐蚀性强，光靠物理敲砸和普通清洁剂肯定不行。但如果……
他用陈芸提供的细灵碱草粉作为主吸附和中和剂，再加入少量带有净化特性的灵植粉末，用提纯后的晨露调和，制成高浓度的“特效去污膏”，涂抹在粪垢上，让其充分反应软化，然后再用工具清理，会不会效果拔群？
甚至，还可以加入一点点姜灵儿提供的清涤草粉增强去污力？
想到这里，林小凡立刻兴奋起来，也顾不上累了，开始动手试验。
等他初步调出一小罐散发着奇异味道（主要是灵碱草和净化植物的混合味，不算难闻）的绿色膏体时，发现休息点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之前试验产生的那些废弃粉末和污水，都被仔细地分类收集处理掉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连他那个脏兮兮的小木箱，都被擦得露出了原本的木色。
不用说，肯定又是陈芸默默做的。
林小凡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感慨万分。
这突击队里，有李菲菲那种傲娇技术宅，有姜灵儿那种爆炸小可爱，有石铁那种力大无脑的憨憨，有孙小眼那种吹毛求疵的细节控，还有赵小胖那种摸鱼划水的……
没想到，最安静、最不起眼的陈芸，却成了他最得力的“后勤部长”和“技术支持”。
这种无声的、恰到好处的帮助，简直太让人舒服了。
他小心地将那罐绿色的“特效去污膏”收好，对攻克兽园粪山又多了一份信心。
“谢了，陈师妹。”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看来，这地狱难度的卫生突击，也并非全是糟心事嘛。
至少，还能收获一点默默的温情，和优化版的……去污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