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望着星空的手指突然顿住。
那声齿轮咬合的轻响像根细针，顺着耳膜扎进脑子——他记得前世修电脑时，主板烧糊前也会发出这种卡壳的嗡鸣。
编号t9，你已被判定为偏离协议的异常体。无形之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根冰针刺着太阳穴，执行净化，还原为纯粹规则载体。
谭浩歪头，裤腿上的泥点被月光照得发亮：合着你们系统界也流行客服下班前批量删号？
我今早还帮御膳房老陈修了蒸笼呢。话音未落，星轨尽头的虚空突然裂开，银白齿轮层层叠叠铺展成巨阵，每一环都刻着流动的金色符文，像条吞尾的巨蟒。
万道银光从阵心迸发，直刺谭浩眉心。
他本能抬手，袖口还沾着白天带小皇子们抓蛐蛐时蹭的草屑。禁止强制更新。他嘟囔着，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草茎，每次玩游戏弹这个窗口最烦。
银光在离他三寸处骤然凝固，最外层的齿轮地卡住，其中一枚小齿轮竟地弹出面绣着歪扭笑脸的小旗，旗面写着：本次升级可推迟7天。
程序异常，建议重启。零的声音里有了裂痕。
建议收到。谭浩刚要躺回屋顶，余光瞥见道白影从桃林窜来。
林诗雅的广袖被风掀起，腕间星髓锁链泛着幽蓝微光——她竟咬破了指尖，血珠顺着苍白的手腕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得太急的红梅。
牵星引魂！她低喝，星髓锁链地缠上谭浩手腕。
那锁链刚触到他皮肤就开始发烫，像要把两人的魂魄焊在一起。
林诗雅额角渗出冷汗，却仍咬着牙道：你若消失，这世界就没了温度。
话音未落，重置阵突然发出尖啸。
一道银刃从阵心暴射而出，目标不是谭浩，而是林诗雅心口——她为了连接两人，将自身弱点完全暴露在法则之下。
谭浩瞳孔骤缩。
有那么一瞬，他听见两个声音在脑子里炸响：一个是神格的冷硬：抹除威胁。另一个是他自己的，带着今早摸鱼时沾的泥腥气：扶她起来。
银刃离林诗雅心口只剩三寸。
她睫毛剧烈颤抖，却还在强撑着维持秘术——谭浩看见她眼底有星子在碎，像极了上次他帮她捡回被小太监撞掉的储物玉牌时，她藏在冷淡下的慌乱。
都闭嘴！谭浩吼出声。
他右手狠狠拍向胸口，那里的金色神纹突然活过来，像条烧红的蛇缠上他手臂。
他能清晰感觉到，某种比星辰更古老的力量顺着血管翻涌，那些他从前以为是的能力，此刻全化作具体的规则在舌尖跳动。
从今往后，所有强制命令，必须先问一句你乐意吗？
虚空轰然震动。
重置阵的齿轮开始倒转，银刃坠地，在青石板上砸出个焦黑的坑。
阵心处的符文疯狂扭曲，最后竟凝聚成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不乐意。
三千年了！一道灰影从阵裂处飘出来，是个穿着破衣的小老头，额头上还粘着没擦干净的代码，终于有人能让它卡顿！
我当年写歪的退出确认指令，今天总算看见传人了！
梦回录地翻开新页，笔锋急转直下：今天他为了一个人拒绝重置，系统没崩溃。
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没了冰冷的电子音，倒像有人隔着层毛玻璃说话：你不是漏洞……你是错误本身。
谭浩这才发现，林诗雅早已昏过去。
她的指尖还在渗血，星髓锁链却仍紧紧缠着他手腕，像生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
他轻轻把她抱进怀里，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龙涎香——和御书房那盏他总嫌熏得慌的香不同，这味道里带着点露水的凉，像她每次被他逗得绷不住笑时，眼角那点没藏住的温柔。
行吧。他低头蹭了蹭林诗雅发顶，既然你说我是bUG，那我就干脆——他闭紧眼睛，狠狠切断与神纹的联系，死机给你看。
四周突然静得可怕。
御膳房飘来的糖醋鱼香凝在半空，月亮停在云边不敢动，连归辰鹤尾羽都垂着没了动静。
万界法则像被按了暂停键，足足停滞了一秒。
谭浩的意识开始下沉。
黑暗里有无数断裂的法则链条飘着，像被小孩扯碎的风筝线。
他隐约看见前方有团光，模模糊糊的，像极了今早林诗雅帮他捡回被风吹走的草茎时，眼底那点没藏住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