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念个顺口溜,怎么天地都给我押韵了?
那“灭九族”三字如淬毒的冰锥,钉入萧景琰的耳膜,让他遍体生寒。
他死死盯着谭浩,却发现对方早已收回目光,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的问候。
可越是如此,萧景琰心中的惊惧就越是翻江倒海。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完全看不透这个被他欺压了十几年的九弟。
自演武场侍卫“飞天”事件后,谭浩的名字,连同那个不祥的茅厕,一同成了皇宫深处的禁忌。
太子萧景琰偃旗息鼓,再未有任何明面上的动作,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三日后的清晨,阳光正好。
谭浩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寝宫那片最牢固的屋顶瓦片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惬意地眯着眼。
苏婉儿轻手轻脚地爬上梯子,小脸上满是愁容,手里捏着一卷明黄的丝绸。
“殿下,柳贵妃娘娘的懿旨……”
谭浩眼皮都懒得抬,含糊道:“念。”
“……兹为庆贺灵气回潮,天佑大夏,本宫特于琼华殿设宴,款待诸皇子与文武重臣。九皇子谭浩,近日屡现祥瑞,福运加身,当与众共赏其气运,钦此。”
苏婉儿念完,一旁的赵德全已经满头大汗,几乎要哭出来了。
谭浩拿下狗尾巴草,朝着天空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又来?没完没了了是吧?上次让我表演天打雷劈,这次排场搞这么大,不会是想让我当众表演倒立吃瓜吧?”
“我的殿下唉!”赵德全用袖子狂擦额头,“您就别说笑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柳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心头肉,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她摆明了是鸿门宴,您要是不去,她随便找个‘不敬母妃’的由头,就能让陛下下旨把您发配去守皇陵啊!”
谭浩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他看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行吧,去就去。正好午膳没着落,去蹭顿好的。”
琼华殿内,珠帘低垂,瑞兽香炉中吐出袅袅青烟,将整座大殿笼罩得如同仙境。
文武百官,皇子公主,济济一堂。
太子萧景琰一身蟒袍,众星捧月般坐在首席,眼神阴鸷。
当谭浩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满殿的窃窃私语瞬间一滞,随即爆发出压抑的轻笑。
他身上穿着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旧袍子,洗得发白,与这满殿的华服锦衣格格不入,像是一滴浊水滴进了清澈的油锅里。
他毫不在意,径直走到末席坐下,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主位之上,柳贵妃凤冠霞帔,雍容华贵。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凤眸中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九皇子来了。听闻你近来福泽深厚,连茅厕都能引来天道异象,实在是本朝的祥瑞。今日良辰美景,不如就请九皇子即兴赋诗一首,以证你这天命所归,如何?”
话音刚落,大殿角落一尊巨大的青铜鼎内,镌刻的符文幽幽一闪。
一道无形无质的涟漪瞬间扩散至整个琼华殿。
无人察觉,在与琼华殿相连的偏殿中,一名身穿星辰道袍的老者正盘膝而坐,他便是星辰仙宗派来辅佐太子的玄机子。
此刻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催动的正是他宗门秘传的镇运之术——文道封禁!
此禁术阴毒无比,专克气运昌隆之人。
一旦被此阵笼罩,任你天资绝世,气运滔天,只要想动用与“文”相关的力量,便会出口不成章,落笔皆成谬,当众出丑,气运自损。
不远处的臣子席上,翰林学士李墨舟捋着胡须,他袖中早已备好了一篇呕心沥血之作《琼华颂》,只等谭浩这个草包在万众瞩目之下变成一个笑话,自己再挺身而出,一鸣惊人!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谭浩身上,讥讽、嘲弄、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谭浩挠了挠头,嘴里还嚼着半块桂花糕,心里把柳贵妃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我靠!老子穿越前连小学优秀作文都没写过几篇,你现在让老子当着这么多古人作诗?这是想让我社会性死亡,直接埋了是吧?”
他本想找个肚子疼的借口开溜,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坐在女眷席上的林诗雅。
她一袭白衣,清冷如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宛如寒潭的眸子里,看不出是关心还是别的什么。
不知为何,被她这么一看,谭浩那点临阵脱逃的心思竟莫名地虚了。
“罢了罢了,死就死吧。”他心里嘀咕着,“随便哼两句打油诗,赶紧把他们打发了,好回去睡觉。”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在一片期待他出丑的目光中,懒洋洋地开口了。
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琼华殿:
“天上白云飘,地上鸡啄米。你问我修仙?不如睡大觉。”
殿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开始蔓延。
柳贵妃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李墨舟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就是祥瑞?
这就是天命?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然而,就在笑声即将汇成嘲讽的海洋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并非来自凡间的巨响,仿佛是天穹被撕裂。
琼华殿外的天空,风云倒卷,万里无云的晴空瞬间被无尽的金色云霞所覆盖。
那些云层竟如听令的士兵,自行排列组合,化作四个巨大无比的金篆玉章,正是谭浩念的那四句俚语!
每一个字都如星斗悬于高天,金光万丈,普照整座皇城!
“天啊!那是什么!”有人惊恐地指着天空。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琼华殿内铺地的青玉石砖寸寸龟裂,一道道缝隙中,竟有金色的灵泉喷涌而出!
灵泉落地,并未四散流淌,反而汇聚成一方墨池,浓郁的墨香冲天而起,闻之令人心神激荡!
啾——!
清越的鸣叫响彻云霄。
成百上千的灵鸟自皇城外的四面八方飞来,它们口中衔着奇花异草,绕着琼华殿盘旋飞舞,竟齐声吟诵起那四句看似粗鄙的俚语。
那声音不再是鸟鸣,而是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钟磬之音,宏大而庄严,震得满朝文官头晕目眩,耳膜剧痛!
“噗——!”
偏殿之内,玄机子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逆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
他布下的“文道封禁”大阵,在那四句俚语出口的瞬间,就如同纸糊的一般轰然崩解!
恐怖的大道之力反噬而来,将他手中的传讯玉符都震成了齑粉!
他满脸骇然,披头散发地指着琼华殿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不是诗……这是言出法随!这是大道真言!!”
而大殿内的李墨舟,被那诗境的余波轻轻一扫,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如同醍醐灌顶。
多年来困扰他,让他停滞不前的文心瓶颈,竟在这股浩瀚的力量下瞬间瓦解!
他感觉自己的文学造诣和修为节节攀升,当场突破!
“我……我见道了!我竟有幸得闻大道真言!”李墨舟老泪纵横,竟直接跪倒在地,朝着谭浩的方向嚎啕大哭,不停地磕头。
满殿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吓傻了,一个个噤若寒蝉,身体抖如筛糠,甚至有胆小的已经跪伏在地,颤栗欲拜。
龙椅之上,大夏皇帝霍然起身,他死死盯着谭浩,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敬畏。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竟对着谭浩的方向,微微拱手,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这是皇室典籍中记载的,只有在面见降下“天启圣音”的先知时,才可行使的最高礼节!
柳贵妃的脸早已没了血色,惨白如纸。
她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却不自知。
她本想借星辰仙宗的秘术将谭浩彻底踩入泥潭,却没想到,自己搬起的石头,竟是一颗太阳!
不仅砸了自己的脚,还差点把整座宫殿都掀了!
而引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谭浩,只是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嘟囔了一句:“吵死了……这就完了?我还想回去喝婉儿熬的甜汤呢。”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这群呆若木鸡的人一眼,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他那发白的衣角不经意间拂过地面上那方由灵泉汇聚而成的墨池。
池水微漾,平静的墨色水面倒映出的,却并非谭浩的身影,而是一个顶天立地、模糊不清的宏伟神影。
那神影手持一柄仿佛由星辰铸就的权杖,眸光开合间,似有万界生灭,正漠然地俯瞰着这片天地。
这惊天动地的一幕,只有林诗雅凭借怀中“寒月镜”残片散发的一缕微光,窥见了一角。
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剧烈收缩,呼吸都为之停滞。
一个颠覆她所有认知的念头,疯狂地在她脑海中炸响。
“原来……诗即是法,言即是则。他不是得了天道的眷顾……他是天道本身,在借他的口说话。”
那一夜,琼华殿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了整座京城。
然而,诡异的是,所有亲历者都对此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自此之后,九皇子谭浩的名字,仿佛成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在朝堂之上彻底消失。
可在皇城的高墙之外,在市井的茶楼酒肆间,一则则光怪陆离的传言,却开始疯长。
民间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