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洗罪渊”的路,比穿越废墟更加艰难。
废老头凭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对这片上古遗迹的熟悉,带着陆明飞和昏迷的慕容白,在崩塌的殿宇、断裂的廊桥和布满陷阱的密道中艰难穿行。越靠近遗迹核心,那股被污染的往生池气息就越发浓郁,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腐朽味道几乎凝成实质,不断试图侵蚀他们的魂体心智。
陆明飞背着重伤未醒的慕容白,每一步都感觉像是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后背的伤口在寂灭力量的持续侵蚀下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混沌生机去对抗,这让他本就恢复不多的魂力更加捉襟见肘。手中的彼岸石板成了他唯一的支撑,那微弱的混沌波动不仅维系着他和慕容白的生机,更像一盏风中的孤灯,指引着前路。
沿途,他们遭遇了更多被寂灭能量污染异化的怪物——扭曲的怨魂聚合体、由骸骨和污秽拼凑而成的缝合怪、甚至还有一些保留了部分生前形态、却双眼猩红充满攻击性的古代鬼差残影。战斗无法避免,却又必须速战速决,以免引来更强的敌人或暴露行踪。
废老头展现出了与他邋遢外表不符的狠辣与经验,那些看似破烂的法器零件在他手中总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或是引爆能量乱流,或是制造短暂的法术屏蔽。陆明飞则依靠彼岸石板对寂灭污染的天然抗性,以及偶尔激发的混沌气息,艰难地抵挡着怪物的扑杀。
一路厮杀,伤痕累累。
终于,在穿过一条布满锋利石笋、下方是无底黑暗的险峻石梁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深渊。深渊上方,是判官殿遗迹破碎的穹顶,投下惨淡的微光。深渊之广阔,仿佛将整个山腹都掏空了,对面岩壁在朦胧的黑暗中几乎不可见。
而在深渊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由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心,并非预想中的水池,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直径约十丈的粉紫色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散发出比之前分支泉眼浓郁百倍的寂灭与往生交织的诡异气息,正是被严重污染的“圣池”核心!
漩涡周围,平台之上,矗立着三根布满血色符文的漆黑石柱。此刻,每根石柱上都捆绑着一个身影!他们身上穿着地府高阶官员的服饰,魂体被强大的禁制封印,气息萎靡,但周身散发的纯净而强大的魂力波动,赫然正是鬼仙级别!正是仪式所需的“祭品”!
平台边缘,影影绰绰站立着数十名身穿往生教白袍的信徒,他们低声吟唱着扭曲的祷文,身上散发出狂热的能量,与中央的漩涡产生共鸣。更外围,则是七八名气息阴冷、身着黑袍、脸上带着“蚀月”标记的精英,警惕地守卫着。
而在漩涡正上方,虚空中,悬浮着一个身穿暗金色镶边黑袍、脸上带着狰狞鬼王面具的身影。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整个深渊的中心,连那狂暴的漩涡都似乎在他的意志下缓缓旋转。
尊者!往生教与寂灭派在此地的最高首领!
陆明飞和废老头潜伏在深渊边缘一块巨石的阴影后,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沉到了谷底。
敌人数量众多,强者如云,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尊者”坐镇。而他们,只有两个半残废(算上昏迷的慕容白)。
“看到漩涡后面那三根较小的石柱了吗?”废老头压低声音,指着平台另一端,“那是维持‘归墟裂隙’封印的秩序之锚的基座!虽然上古封印大部分已失效,但这三根残存的秩序之锚,是阻止那扇‘门’被完全打开的最后屏障!我们必须想办法破坏仪式,或者……激活秩序之锚!”
激活秩序之锚?谈何容易。平台守卫森严,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朔月之夜……快到了。”陆明飞抬头,透过破碎的穹顶,隐约能看到外界天空中,那轮阴月正在缓缓被某种阴影侵蚀,变得残缺不全。当月亮彻底被阴影吞噬,便是朔月之刻,也是仪式发动之时!
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就在两人焦急万分,苦无良策之际,陆明飞手中的彼岸石板,突然再次发烫!这一次,并非指向那恐怖的漩涡,也不是指向秩序之锚,而是指向了他们脚下,这片深渊的岩壁深处!
同时,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秩序意志的苍老声音,如同跨越了万古时光,悄然在陆明飞心底响起:
“执……石板……的……后来者……”
“吾乃……此殿……最后一任……判官……残念……”
“秩序之锚……需……判官笔……与……孽镜台……核心……方可……短暂激活……”
“笔……在……吾……消散处……”
“镜……在……漩涡……之底……”
“阻止……他们……守护……轮回……”
声音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消散。
判官残念!判官笔!孽镜台核心!
信息量巨大!判官笔就在他们附近?而孽镜台核心,竟然在那恐怖的污染漩涡之底?
这几乎是两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废老头显然也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了这股意念(或许是他对遗迹的熟悉所致),他脸色变幻,最终一咬牙:“笔!我知道判官笔大概在哪里!当年探索时感应到过一丝气机,就在这深渊侧壁的一处隐秘洞窟里!我去取笔!”
他看向陆明飞,眼神决绝:“小子,镜台核心……就只能靠你了!想办法潜入漩涡之底!你的混沌源核,或许是唯一能抵御核心污染的东西!”
潜入那足以侵蚀鬼仙的恐怖漩涡之底?寻找不知是否还存在的镜台核心?
陆明飞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慕容白,又看向那旋转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粉紫色漩涡,喉咙发干。
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他重重吐出一个字,将慕容白小心地安置在岩石缝隙中,用最后一点魂力布下简单的隐匿禁制。“前辈,小心!”
“你也一样!活着回来!”废老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沿着陡峭的深渊岩壁,向下滑去。
陆明飞则深吸一口气,将彼岸石板紧紧贴在胸口,调动起魂体深处那丝微弱的混沌源核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灰蒙蒙的光晕。
他看了一眼平台上那些被捆绑的鬼仙同僚,看了一眼那悬浮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尊者”,又看了一眼天空中越来越暗淡的月亮。
然后,他纵身一跃,如同扑火的飞蛾,悄无声息地滑入深渊,朝着那吞噬一切的粉紫色漩涡,义无反顾地潜去。
在他身后,朔月之影,已然侵蚀了大半个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