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浓重得化不开的晨雾,沉甸甸地压在湄公河三角洲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上。
河口堡沉重的大门在绞盘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
一支队伍,如同钢铁洪流,涌出了堡垒,没入浓雾与丛林之中。
王石头紧握着手中冰冷沉重的家伙,这杆是新式的“1590式”燧发枪。
他今年刚满十七,几个月前还是糖厂里一个手脚麻利的学徒工。
因为体格健壮,性子还算沉稳,被选入河口堡的护卫新兵营。
训练场上,他见识过这铁家伙的威力:不用火绳,扣动扳机就能打响,射得又远又准,还能装上那寒光闪闪的三棱刺刀!
教官说,上了刺刀,这枪就是丈八长矛!
他练得很刻苦,队列、装填、瞄准、刺杀…成绩名列前茅。
但今天,是他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战场。
湿热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腐烂枝叶和泥土的腥气,闷得人喘不过气。
沉重的装备,镶嵌着钢片的棉布“防身马甲”、保护左臂和小臂的钢铁臂甲、宽檐的笠盔、装满定装纸壳弹和燧石的弹药盒、水壶、干粮袋。
这一身装备压得他肩膀生疼,汗水早已浸透了里衣。
脚下的泥泞和盘根错节的树根,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仿佛要蹦出来。
“石头!跟紧老子!别东张西望!眼睛盯着前面,耳朵竖起来听动静!”
身旁响起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是老刀把子,他们小队的队正,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在陵水就和海盗干过仗的老兵油子。
老刀把子身上那股子混合着汗臭、硝烟和血腥的彪悍气息,让王石头既感到安心,又莫名地紧张。
队伍在向导(熟悉地形的归化土着)带领下,沿着一条几乎被藤蔓掩盖的小径,向第一个目标,一个据报最近频繁袭击垦荒队的巴萨克人部落悄然进发。
雨林里异常安静,只有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甲片轻微的碰撞声,以及远处不知名鸟兽的鸣叫,更添几分诡秘。
突然!
“咻——啪!” 一支骨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左侧密林中射出,钉在王石头前方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箭羽还在剧烈颤抖!
“敌袭!左侧!举枪!”
老刀把子反应极快,嘶吼着猛地将王石头按倒在一棵粗壮的榕树气根后面。
整个队伍瞬间由静转动,训练有素地依托树木、土坡散开,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王石头趴在潮湿腐臭的泥土里,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看到密林深处,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脸上涂着白垩、赤裸上身、手持简陋骨矛、竹弓和砍刀的土着身影,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跳跃着冲了过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像林间的猴子!
“稳住!听我命令!第一排!瞄准!”
连长的吼声穿透林间。
王石头属于第二排,他颤抖着将燧发枪架在树根上,学着老兵的样子,用颤抖的手指扳开击锤,透过简陋的照门准星,瞄准了一个冲得最快、面目狰狞的土着。
“放!” 连长一声令下!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排枪声猛然炸响!
白色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
冲在最前面距离队伍几十米的十几个土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着栽倒在地,鲜血在绿色的植被上溅开刺目的花朵!
“第二排!上前一步!瞄准!” 命令再次传来。
王石头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抽筋,但几个月严苛的操典训练早已刻进骨子里。
他几乎是本能地跟着同排的战友,猛地从掩体后踏前一步,举枪、瞄准!
“放!”
王石头几乎是闭着眼扣动了扳机!
燧石撞击药锅的清脆声,然后是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他的肩膀上!
枪口喷出的火焰和浓烟模糊了他的视线,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不知道自己打中没有,只看到对面又有几个身影倒了下去。
“第三排!上前!瞄准!放!”
又是一轮齐射!
三排轮射,如同死神的镰刀,在不到二十息的时间内,连续收割了三波!
冲出来的几十个土着战士,瞬间倒下了大半!
剩下的被这从未见过的、如同雷神怒吼般的恐怖武器彻底打懵了,惊恐的嚎叫取代了冲锋的呐喊,转身就想往密林深处逃窜!
“刺刀!上刺刀!追!”
连长抽出腰刀,厉声吼道!
“杀!” 震天的喊杀声响起!
早已憋着一股气的士兵们,咔嗒一声将寒光闪闪的三棱刺刀卡上枪口,在老刀把子等老兵的带领下,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溃散的敌人!
王石头也热血上涌,恐惧似乎被冲淡了不少,他手忙脚乱地装上刺刀,跟着队伍冲了出去。
丛林追击异常混乱,视线受阻,脚下湿滑。
他看到老刀把子如同鬼魅般追上了一个落后的土着,一个凶狠的突刺,三棱刺刀轻易地穿透了那土着毫无防护的后背!
鲜血喷溅!那土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便扑倒在地。
王石头也盯上了一个慌不择路的土着。
他学着训练时的动作,挺枪突刺!
但那土着极其灵活,猛地向旁边一滚,王石头的刺刀只划破了他的胳膊。
那土着吃痛,凶性大发,反手一刀砍向王石头!
王石头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用包着钢板的左臂一格!
“铛!”
一声脆响!
土着劣质的砍刀只在臂甲上留下一道白痕!
巨大的反震力让那土着手臂发麻。
“去死!” 旁边一个老兵眼疾手快,一刺刀捅进了那土着的肋下!
那土着瞪大眼睛,不甘地倒下。
“小子!战场不是训练场!刺刀要快!要狠!别犹豫!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找死!”
老刀把子冲过来,对着惊魂未定的王石头吼道,然后一脚踹开尸体,“跟上!”
战斗很快演变成一面倒的清剿。
这个只有百十号战士的小部落,在吴家军降维打击般的火力,燧发枪排射,和近战刺刀+盔甲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负隅顽抗的男性战士被迅速格杀,剩下的老弱妇孺惊恐地蜷缩在简陋的茅草棚里。
部落被攻占。
李德开的命令被冷酷执行,所有能拿得动武器的男性俘虏,因反抗被当场处决。
剩下的妇孺,被绳索串在一起,由专门的押送队看管,等待送回河口堡的奴工营。 简陋的茅屋被点燃,浓烟滚滚,宣告着这个部落的终结。
王石头拄着枪,站在一片狼藉的部落空地上,看着燃烧的房屋,听着妇孺的哭泣,闻着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第一次杀人,虽然没刺中要害,但那个土着是被他划伤后被战友杀死的,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的景象。
训练场上的豪情壮志,此刻被残酷的现实冲击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