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瞥见正要俯身帮她穿鞋的长孙情，苍染下意识地缩了回来，语气有些惶恐，“ 陛下，我穿着这件衣服已经是不敬之罪了，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
说着，便欲伸手制止住长孙情接下来的动作，谁知长孙情却是径直握住苍染的脚，动作温柔地替她穿上了白色的锦履
穿好后，他徐徐撩起眼皮，那双摄人心魄的幽眸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意味
“ 孤抱你去 ”
话落，苍染便被长孙情抱在怀里，朝着殿外走去，到外殿时，特意嘱咐李德不用跟来，顺便备上两碗姜汤
看着越渐越远的两道身影，李德和李才这才渐渐回神，眼里满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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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上
今日的皇宫异常冷清，侍卫和宫女较之以往，几乎不见踪影
长孙情披着一件黑裘，寒风吹得它肆意作响，带着几分彻骨的锋利
而苍染则是被紧紧地抱在怀里，白色的斗篷将她包的严严实实，一味地缩在长孙情温热的胸前，只露出一副灵澈的眸子在那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不过片刻
长孙情便抱着苍染到了城楼上
此处
苍染微微抬头，看着就在眼前的绚烂烟花，绽放在自己面前，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陛下，放我下来吧 ”
垂眸瞥见苍染眼中的光彩，长孙情缓缓将她放下，待她走到城墙边时，理了理自己的裘衣，上前将苍染罩在自己的怀里
苍染没有理会他，而是低头看着城楼下的烟火人间
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
彻夜的欢庆，万家灯火
从城门，延伸至尽头，一片红火
时不时地冒出一群小孩在人群里穿梭，在红灯笼前嬉戏耍闹，或者跑到在小摊前看着师傅做糖人
大人们站在不远处满脸笑容地看着，手里拿着小孩子家的玩意，见差不多了便唤着他们回家吃饺子
一墙之隔
一面灯火通明，幸福美满，家庭和乐
一面烛火昏暗，孑然一身，孤枕难眠
苍染心中闪过一抹心疼，但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古往今来，独登高位者，既掌一国之皇权，享天下之供奉，即须承百姓之忠信，担黎民之未来
苍染垂眸轻咳了几声，脸色有些苍白，瞧见这一幕，长孙情里刻皱紧眉头，看向苍染的目光含有几分担忧，“ 早知方才孤便不带你出来了 ”
风吹过，声音有些模糊，但苍染还是捕捉到了些许，随即转身靠在长孙情的怀里，神色倦淡
“ 长孙情，我怕暗 ”
“ 今夜你让那些还守在皇宫的人，把灯都点亮好不好 ”
“ 还有....我也想吃饺子 ”
最后一句的时候，长孙情似是恍然地回忆起年少时的记忆，一帧帧画面浮现在眼前，原本铭刻地幸福似乎早已麻木，逐渐被时间淡化，一切都停留在美好时光静止的那一天
长孙情看着身前之人，陷入沉思
似乎从第一次和她见面起，她便一直是孤身一人
没有听她提起过她的亲人，朋友
没有听她提起过她的过往，曾经
而在对上怀里人的那双眼睛时
却依旧是那么灵澈，无垢，但又窥不见一点心疼，悲伤，甚至是恨意
仿佛这句话，只是在替他身旁无人的处境着想，只是在替他在世无亲的苦痛开口
......
苍染
你到底是不是慕容染
孤为什么从你的眼睛里窥不见丝毫的失去亲人的悲伤，甚至是被人暗害的恨意
可如果不是，面对这种阖家团圆的场景，你又怎么会没有丝毫的动容
你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长孙情敛去了眼底的神色，将苍染抱在了怀里，语气难得的温和
“ 孤一会儿便让御膳房的人准备着 ”
听到回应，苍染轻轻点头，随即往长孙情的裘袍里贴了贴，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明年，我们出宫过年吧 ”
声音极小，却又听得那么真切
长孙情垂眸看向怀里瑟缩成一团的人儿，嘴角微抿
“ 好 ”
——定元宫
苍染一进来，便缩到了龙榻上，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暖手炉，在喝下一碗姜汤后，原先有些发白的脸色这才恢复些许红润
长孙情见状，将姜汤碗递给身后的宫女，随后转身去屏风后换下沾了寒气的衣服
偷偷地瞥了一眼后，眼神示意李德过来，而后小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李德闻言，虽是有些疑惑，但眼底的笑意却是更深，恭声应下后便退下了
而长孙情也换好了衣服，走到了苍染床边，“ 孤已经吩咐人去准备饺子了，约摸过了两刻钟便可以了 ”
而苍染此时，许是因为身子还没有恢复，精神疲乏，此时已经有了几分困意，半睡半醒地闭上了眼睛
长孙情瞧见，静静地走到案桌前，开始处理政务
——两刻钟后
李德端着晶莹剔透的饺子，走到了长孙情面前，“ 陛下，饺子已经煮好了，快尝尝吧 ”
放下奏折后，长孙情往龙榻上看了一眼，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唤醒她
余光注意到长孙情的目光，李德轻声说道，“ 祭司大人说过了，她有些疲惫，若是睡着了便不必唤醒她，陛下要不趁热吃了？”
听后，长孙情的目光缓缓移至面前的饺子上，有些不适应，但终究未说什么
李德瞧见，立刻把饺子端到长孙情面前，然后转身退到身后
长孙情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饺子，缓缓拿起筷子挑了一个
很甜......
眉心微蹙了一下后，又挑了一个
很硬......
长孙情犹疑地拿起帕子包起来，却发现是一枚铜钱
见长孙情终于吃出了一枚钱，李德立刻眉开眼笑道，“ 这是祭司大人嘱咐的，民间都传着，在除夕夜的饺子里吃到钱，寓意着财源滚滚，吃到糖，寓意着甜甜蜜蜜...... ”
听了这饺子的门道后，长孙情先是一愣，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床榻上的那人，收回视线时又露出了以往那副沉着的样子，但手中的筷子却又夹起了一个饺子
李德在一旁看着，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自从陛下的生父生母西去后，陛下便再也没吃过饺子，除夕夜这天，只是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谁也不让进
陪了陛下二十多年，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如今祭司大人陪着陛下，兴许以后的每一年陛下便不会再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