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据点的气氛凝重如铁。短暂的恐慌之后,留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没有人哭泣,没有人抱怨,所有的妇孺老弱都默默地帮助战士们整理行装,将有限的食物、清水、药品和武器尽可能合理地分配。
石瞳长老站在高处,独眼扫过每一个面容坚毅的族人,声音沙哑却如同磐石:“自由之刃的兄弟们!姐妹们!枯寂荒原吞噬了我们的亲人,腐蚀了我们的家园,但我们从未屈服!如今,最后的希望或许就在前方,尽管道路被强敌窥伺,布满荆棘,但我们别无选择!”
他举起手中的骨杖,指向东南方向:“要么,在这里等待荒蚀将我们彻底吞噬,要么,拿起你们的武器,随我一同,去那乱流海中,搏一个未来!哪怕十死无生,也好过在此地腐朽成灰!”
“搏一个未来!”幸存下来的络腮胡大汉“巨岩”第一个振臂高呼。
“搏一个未来!”
“自由之刃!永不屈服!”
压抑的怒吼声在石窟内回荡,汇聚成一股悲壮而坚定的洪流。这些在绝望中挣扎了太久的人们,眼中燃烧着最后的、也是最炽烈的火焰。
桃生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一张张视死如归的脸庞,心中酸涩又充满敬意。他们本可以躲藏在据点里,依靠刚刚激活的圣物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却为了那渺茫的希望,选择了与她一同奔赴最危险的战场。
很快,一支由五十余名最能战的自由之刃战士和包括墨菲在内的几位关键人员组成的远征队集结完毕。每个人只携带最低限度的补给,轻装上阵,力求速度。
石瞳长老将据点暂时交给了几位年迈但经验丰富的长者管理,并启动了据点所有的防御禁制。
“出发!”
随着长老一声令下,队伍沉默而迅捷地钻出黑石图腾的隐匿入口,再次踏入那片昏黄死寂的荒原。
一离开据点的庇护,荒蚀之力便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战士们立刻运转起一种粗犷却有效的功法,体表泛起微光,勉强抵御着侵蚀。桃生则悄然运转枯荣真意,将自身气息完美融入环境,几乎不受影响,这让她能节省大量灵力。
队伍在石瞳长老和巨岩的带领下,沿着规划好的、相对隐蔽的路线,向着东南方向疾行。气氛高度紧张,斥候被远远派了出去,随时汇报前方情况。
桃生走在队伍中段,灵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般向四周扩散。咒印清除后,她的感知范围和质量都有了质的飞跃,甚至能模糊捕捉到极远处能量的细微变化。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被毁灭的营地痕迹。有些是被血屠团那种掠夺风格摧毁的,有些则残留着更加恐怖、一击必杀的毁灭性能量气息——那是噬魂尊主的手笔。越靠近东南方向,痕迹越新,战斗似乎刚刚结束不久。
“他在清场。”墨菲脸色苍白,低声道,“清除所有可能干扰他,或者同样觊觎古道入口的势力。”
桃生心情沉重。噬魂尊主的强大与残忍超乎想象,他的进度恐怕比预想的更快。
途中,他们甚至与一小股血屠团的游骑兵不期而遇。对方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成建制的自由之刃队伍,短暂的惊愕后,战斗瞬间爆发!
自由之刃的战士们憋着一股劲,复仇的怒火化为凌厉的攻势,配合默契,很快将那十几名游骑兵尽数歼灭,但自己也付出了几人轻伤的代价。
“打扫战场,快速撤离!枪声会引来更多敌人!”石瞳长老果断下令。
队伍来不及休息,拖着伤员,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前进。
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停歇。荒原的地貌开始发生变化,灰色的砂砾逐渐被一种漆黑的、仿佛被火焰焚烧过的碎岩取代,空气中开始出现扭曲的、肉眼可见的细微空间波纹,吹来的风变得灼热而混乱,带着一种撕裂感。
乱流海,快到了。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天傍晚,在前方探路的斥候发回了紧急讯号——发现异常!
队伍立刻潜伏下来,小心地摸上一座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过的黑色山脊。
趴在山脊顶端,望向远方,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前方大地,仿佛走到了世界的尽头!不再是平坦的荒原,而是一片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恐怖景象!
巨大的地面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深不见底,从中喷涌出色彩斑斓却危险的能量乱流!无数大小不一的空间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悬浮在空中,缓慢地飘荡、碰撞,每一次碰撞都激发出刺眼的电弧和扭曲的引力场!更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些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景象——倒悬的山峰、流淌的火焰瀑布、凝固的闪电森林……
整个区域都被一种躁动不安、混乱狂暴的能量场所笼罩,光线扭曲,声音变异,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混沌漩涡!
这里就是乱流海!仅仅是边缘地带,就足以让任何生灵望而却步!
而就在那恐怖景象的边缘,一处相对稳定的高地上,赫然矗立着几座临时搭建的、风格狰狞漆黑的金属营帐!营帐周围,布置着强大的防御法阵,旗帜上飘扬着血屠团的徽记!一队队血屠团佣兵正在营地周围巡逻警戒,人数不少,显然是将这里作为了前进基地。
他们果然在这里!
“看那里!”墨菲忽然压低声音,指着营地后方。
只见营地后方,靠近乱流海核心区域的方向,空中悬浮着一艘巨大狰狞的黑色骨舰!骨舰周围缭绕着浓郁的黑气,舰首是一个巨大的恶魔头颅雕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正是噬魂尊主的座驾!
此刻,骨舰下方,数名气息强大的身影(显然是噬魂尊主的直属手下)正手持某种罗盘状的法器,对着狂暴的乱流海指指点点,似乎在测量和计算着什么。
他们还没有找到确切入入口!还在勘探!
“还好……我们赶上了……”巨岩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难看。即便对方还没找到入口,但那艘骨舰和营地里的力量,也远非他们能够正面抗衡的。
“不能硬闯,必须想办法潜入进去,或者等他们找到入口后,伺机而动。”石瞳长老沉声道,独眼死死盯着那艘骨舰和勘探的几人。
桃生凝神感知着那片混乱的能量场,眉头紧锁:“乱流海内部的能量极其狂暴,空间结构脆弱多变,就算他们有法器指引,想找到稳定的入口也绝非易事,需要时间。而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我好像……能稍微感知到里面的一些能量流动规律……”
她对生机和能量的敏锐感知,结合蜕变后的神魂和对“理”的深刻理解,在这片极端混乱之地,反而能捕捉到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相对稳定的“脉络”。
“真的?”石瞳长老和墨菲同时看向她,眼中燃起希望。
“不是很清晰,但可以尝试。”桃生不敢把话说满,“或许……我们可以寻找另一条路,绕开他们的营地,从侧面进入乱流海,抢先寻找入口?”
这个提议极为大胆,乱流海内部危险重重,一旦迷失,十死无生。
石瞳长老沉默片刻,猛地一咬牙:“赌了!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搏一线先机!桃生姑娘,靠你了!”
队伍悄然退下山脊,沿着乱流海边缘,开始寻找合适的潜入点。
最终,他们选择了一处能量相对不那么狂暴、且有大量悬浮碎石作为掩护的区域。
“从这里进去,我会尽量指引方向。大家跟紧我,千万不要触碰那些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桃生郑重叮嘱,随即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了那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乱流海边缘。
一踏入其中,巨大的压力便从四面八方袭来!混乱的能量撕扯着护体灵光,扭曲的引力场让人步履维艰,各种诡异的幻象和噪音不断冲击着心神!
自由之刃的战士们立刻结成一个紧密的防御阵型,艰难地抵御着。桃生则全力运转灵觉,眉心七彩微光闪烁,努力分辨着那狂暴能量中细微的、相对平稳的“流动缝隙”。
“左边三步,避开那团紫色电浆!”
“低头!有空间碎片掠过!”
“跟着那道青色的能量流走,它比较稳定!”
她不断发出简短急促的指令,队伍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小心翼翼地跟着她的指引,在死亡的边缘穿梭。
每一步都惊心动魄。不时有战士被突然出现的能量溅射擦伤,或被诡异的引力拉扯,险象环生。但没有人退缩,所有人都咬紧牙关,死死跟着前方那道娇小却坚定的身影。
桃生全神贯注,额角汗珠不断滚落。这里的混乱远超她的预期,对她的灵觉和心神消耗极大。但她不能停下,她是整个队伍的眼睛和指南针。
就在他们深入乱流海数里,逐渐偏离血屠团营地方向时——
桃生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微变。
“怎么了?”身后的石瞳长老立刻紧张地问道。
桃生没有回答,只是凝神感知着侧前方一片尤其混乱、布满巨大扭曲闪电的区域。在那里,她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奇异、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并非混乱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古老的、稳定的、如同星辰运转般的韵律感!虽然被狂暴的乱流极力掩盖,却依旧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边……”她指着那个方向,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很古老……很稳定……”
难道……是入口的波动?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更加危险、更加恐怖的雷暴区域,不由得面面相觑。
“你确定吗?那里看起来比别处更危险!”巨岩担忧道。
“不确定……但那感觉……很特别!”桃生坚持道,她的直觉和灵觉都在告诉她,那里非同寻常。
石瞳长老独眼锐利地盯着那片雷暴区,又看了看桃生坚定的眼神,最终狠狠一跺脚:“信你一次!走!小心靠近!”
队伍改变方向,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群,更加艰难地向那片雷暴区靠近。
越靠近,环境越发恶劣。粗大的扭曲闪电如同巨蟒般在周围窜动,撕裂空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暴的能量乱流几乎形成实质的风暴,吹得人东倒西歪!
自由之刃的战士们不得不全力输出灵力,结成的防御光罩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破碎!
“快支撑不住了!”巨岩大吼,嘴角已被震出鲜血。
桃生也感到极其吃力,但那古老的星辰韵律感却越来越清晰!她可以肯定,那源头就在雷暴中心!
“就在前面!冲过去!”她娇叱一声,率先催动圣树叶片的力量,七彩光晕暴涨,硬生生在狂暴的能量中撑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跟上!”石瞳长老大吼,带着战士们顶着巨大的压力,拼命向前冲!
轰隆隆!!
无数闪电劈打在他们的护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不断有人受伤,甚至有人被闪电余波击中,惨叫着化为焦炭!
但没有人停下!求生的欲望和最后的希望支撑着他们!
终于,他们冲破了最密集的雷暴区域!
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的是一个相对平静的、巨大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座残破不堪、却依旧散发着亘古沧桑气息的……石制祭坛!
祭坛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星辰石砌成,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破损,但表面铭刻的复杂星图却依然隐约可见,散发出微弱的、稳定的星辰光辉!那股古老的韵律波动,正是从这座祭坛散发出来的!
而在祭坛的正上方,空间的壁障似乎格外薄弱,隐约能看到后面并非混乱的能量乱流,而是一片……深邃的、点缀着无数星光的神秘虚空!
星尘古道!这里极有可能就是一处古老的人口!
他们找到了!
然而,还没等众人来得及欢呼——
祭坛的另一侧,空间一阵扭曲,几道强悍的身影缓缓浮现而出。
为首者,面色阴鸷,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正是噬魂尊主!他身后,跟着那持幡男子和紫裙女子,以及数名气息强大的手下。
噬魂尊主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指针正死死指向祭坛的罗盘法器,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看来,本尊的‘万界罗盘’没错。终于找到了……星尘古道的人口。”他抬起眼皮,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了刚刚冲出雷暴、狼狈不堪的桃生一行人,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倒是省了本尊一番搜寻的功夫。正好,用你们的血魂,来献祭这古老的祭坛,让它彻底苏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