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之地,风云际会。
往日里还算清静的升仙台周边地域,如今已是人山人海,灵光遁光如同过江之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各色旌旗招展,代表着人间大大小小数百个宗门世家。修士们或御剑飞行,或乘坐飞舟灵兽,或徒步而行,脸上大多带着或激动、或忐忑、或敬畏的神情。
万仙盟会,千年盛事,更关乎未来天庭官位的遴选,无人敢怠慢,也无人愿错过这可能的鱼跃龙门之机。
升仙台悬浮于万丈高空,仙光愈发璀璨,祥云托举,瑞兽虚影盘旋,一派仙家气象。通往台上的唯一路径,是一条从地面延伸而上、由白玉铺就、两侧站立着金甲天兵的“登仙梯”。
梯口处,设有严密的查验关卡,数位气息渊深的天庭仙官亲自坐镇,所有欲登台者,皆需验明正身,核对请柬,方可放行。气氛庄严而肃穆,却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而在人群的洪流中,三道身影并不起眼。
长生依旧一身青袍,气息内敛至筑基初期,毫不起眼。他牵着小草,小草好奇地东张西望,对周围的热闹充满了孩童的新奇,她周身气息被长生以秘法完美遮掩,只像个灵气稍足的普通女童。幽璃则幻化了容貌,扮作一个面容普通的女修,默默跟在身后。
他们持有的,正是从那队天师府修士手中得到的“魂引符”所化的请柬——当然,经过长生以寂灭法则和判官笔之力进行了完美的伪装与修改,足以乱真。
排队等候查验的队伍漫长而缓慢。
长生冷眼旁观,能清晰地看到,绝大多数修士都对天庭充满了敬畏与向往,对即将到来的“盛会”兴奋不已。但也有一部分修士,眼神闪烁,面带忧色,彼此交流时带着谨慎与警惕,显然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风声,却又不敢确信,更不敢声张。
张明远、荆芥等人散播的种子,终究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只是在这天庭威压之下,无人敢当出头之鸟。
终于,轮到了长生三人。
一名天兵机械地接过长生递上的“请柬”——一枚散发着微弱魂力波动的黑色玉符,放入一个特殊的法盘中进行检测。
法盘光芒一闪,显示出一个特殊的印记——“引魂殿特供”。
坐镇的那位仙官微微抬眼,瞥了长生一眼,又扫过他身后的小草和幽璃,眼神淡漠,并未过多询问,只是挥了挥手:“进去吧。按指引前往指定区域,不得随意走动。”
“引魂殿”的“货物”和押送者,在他们眼中,与物品无异,自然不会多费口舌。
长生面无表情,接过玉符,牵着小草,一步步踏上了那漫长的登仙梯。
越往上走,那股无形的压力便越大。整个升仙台仿佛一个正在缓缓苏醒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能。长生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白玉阶梯、周围虚空之中,无数隐晦的阵法符文已然激活,构成了“绝天大阵”的一部分,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彻底爆发。
小草似乎也感觉到了不舒服,小手紧紧抓着长生,小声道:“哥哥,这里闷闷的,小草不喜欢。”
“很快就好了。”长生柔声安慰,眼神却愈发冰冷。
登上升仙台,眼前豁然开朗。
平台广阔得望不到边际,地面铺着温润灵玉,远方云雾缭绕中可见琼楼玉宇,仙鹤翔集。此刻平台上已然聚集了数万修士,按照宗门地位和请柬等级,被引导至不同的区域。
长生三人被一名面无表情的黄巾力士引着,走向平台边缘一处相对偏僻、被淡淡黑雾笼罩的区域——那里便是“引魂殿”接收“祭品”的临时区域。已经有不少同样持有“魂引符”的押送者等候在此,他们身边大多跟着一些眼神麻木、或被法术禁锢的孩童或特殊体质的修士,气氛压抑而诡异。
与其他区域那表面热闹祥和的气氛格格不入。
长生找了个角落站定,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蛛网,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仔细感知着整个大阵的结构,尤其是那“献祭转化”核心的方位。
找到了!
在升仙台正中央,那座最高最大的祭坛下方地底深处,隐藏着一个独立的空间节点。那里能量波动最为奇异,既有天庭正统的仙道之力,又混杂着那令人不安的、与终焉之矛同源的毁灭气息!无数条细微的能量通道,正从平台各处(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向那里汇聚,如同血管般,等待着输送“养料”。
那里,便是阵眼核心所在!
也是他此行的目标!
时间一点点过去,平台上的修士越来越多,人声鼎沸,却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假繁荣感。一些大宗门的领袖被请上高台,与几位显露真身、仙光缭绕的天庭仙官寒暄着,言谈甚欢,但笑容底下各有心思。
午时三刻将至。
一位身穿更高品阶仙官服饰、面容威严的中年人,缓步走到了中央祭坛之上,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法力传遍了整个升仙台:
“吉时已到!万仙盟会,正式开始!”
喧闹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于祭坛。
那仙官先是照例说了一番天庭泽被苍生、维护三界秩序之类的套话,然后便开始宣读此次盟会的“章程”——无非是强调秩序,要求各派紧密团结在天庭周围,共同应对(被他们定义的)“鬼修之乱”等等。
长生冷眼旁观,耐心等待着。
终于,那仙官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然,浩劫将至,非比寻常。寻常手段恐难应对。故,本次盟会,特设‘献祭’环节,借众生愿力,启‘绝天’大阵,涤荡妖氛,护我人间!”
来了!
话音刚落,不等众人反应!
嗡——!
整个升仙台猛地一震!地面那些隐晦的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一道巨大的、半透明的光幕如同倒扣的巨碗,瞬间笼罩了整个平台,彻底封锁了所有空间!
绝天大阵,启动了!
与此同时,长生他们所在的这片“引魂区”,黑雾骤然变得浓郁,一股恐怖的吸力从脚下传来,就要将那些作为“祭品”的孩童和修士拖入地底,送往阵眼核心进行献祭!
“啊!”
“怎么回事?!”
“救命!”
凄厉的惨叫声和惊呼声顿时从这片区域爆发!那些押送者大多也懵了,他们只知送货,却不知自己也是“货物”的一部分!
其他区域的修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那瞬间启动的恐怖大阵和“引魂区”的惨状,再联想到之前的种种传闻,许多人脸色瞬间煞白!
“天庭!你们要做什么?!”
“这不是盟会!是陷阱!”终于有人忍不住惊怒交加地吼了出来!
祭坛上的仙官面色冷漠,声音冰寒:“妄动者,死!能为天庭大业献身,是尔等的荣耀!”
就在这混乱骤起、绝望弥漫的刹那——
“荣耀?”
一个平静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惨叫,响彻在每个修士的耳边。
“以万千生灵为祭品,滋养邪力,这也配称荣耀?”
所有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那“引魂区”的角落,那个一直低着头、毫不起眼的青袍修士,缓缓抬起了头。
他周身那筑基期的伪装如同冰雪般消融,一股浩瀚、冰冷、却又蕴含着生灭轮回意境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眠的火山,轰然爆发,冲天而起!
青光缭绕,鬼婴虚影在其身后一闪而逝,左眼生机盎然,右眼寂灭如渊!
“是…是他!李长生!!”有人瞬间认出了这张如今已传遍天下的面孔,发出惊恐的尖叫!
“他怎么会在这里?!”
祭坛上的仙官也是脸色剧变,又惊又怒:“李长生!你竟敢自投罗网!启动大阵,镇杀此獠!”
绝天大阵光芒大盛,恐怖的法则压力如同亿万座大山,轰然压向长生所在的区域!同时,数道足以灭杀元婴的仙光雷霆,从天而降,直劈长生!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化神修士都色变的围攻,长生却只是冷哼一声。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攻击,只是轻轻将身边的小草往幽璃身边一推。
“保护好小草。”
下一刻,他向前踏出一步。
面对那镇压下来的浩瀚阵力和劈落的仙雷,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掌心之中,一株介于虚实之间、缠绕着生灭气息的幽冥花虚影悄然绽放,花蕊处,那枚得自寂灭古龙传承的、蕴含着“终焉”意境的法则符文骤然亮起!
他竟是要以这丝同源却更高等的力量为引,直接干扰甚至…反向操控部分大阵!
“吾言:此阵献祭之道,逆流!”
言出法随!法则层面的篡改!
轰!!!
那原本压向长生、拖拽祭品的恐怖阵力,猛地一滞!尤其是“引魂区”下方的献祭通道,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扼住,能量瞬间倒流、紊乱!
甚至有一部分阵力,被长生掌心那枚符文引动,反而向着中央祭坛下方、那隐藏的阵眼核心反冲而去!
“噗!”主持阵法的几位仙官猝不及防,受到阵法反噬,齐齐喷出一口金血,脸上露出骇然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他怎能干扰绝天大阵?!”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长生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突破了阵法的瞬间滞涩,无视了那些劈落的仙雷(大部分被紊乱的阵法能量抵消),目标明确,直扑中央祭坛地底那隐藏的阵眼核心!
“拦住他!”仙官惊怒交加的咆哮响彻云霄!
无数天兵天将、乃至一些早已被天庭收买或控制的宗门高手,纷纷怒吼着出手,各式法宝、法术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长生!
升仙台上,彻底大乱!
图穷匕见!大战爆发!
而长生,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以一己之力,悍然冲向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他的目标,直指那隐藏着最终秘密与邪恶的——阵眼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