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围场,旌旗招展。皇家的仪仗浩浩荡荡,将初夏的山林装点得格外隆重。云曦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端坐于照夜玉狮子之上,目光沉静地扫过场内摩拳擦掌的年轻子弟。按照计划,她今日需在此地,“惜败”于兵部尚书之子赵拓。想到此处,她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收紧,骨子里的骄傲让她对这场刻意为之的失败感到一阵烦闷。谢知玄依旧是一身素雅青袍,因“体弱”而特许乘坐软轿,安静地待在围观的人群边缘,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他偶尔掩唇低咳,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掠过几个特定身影,眼底深处是一片冷静的盘算。
武试以狩猎竞赛的形式进行,以猎获物的数量和珍稀程度判定高下。号角响起,众骑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山林。云曦一马当先,银枪闪烁间,箭无虚发,很快便收获颇丰。她刻意控制着节奏,既要展现高超技艺,又要为后续的“意外”留出空间。赵拓紧随其后,表现的确勇猛,但论及效率与精准,与云曦相去甚远。林中光线幽暗,气氛逐渐变得微妙。几个世家子弟交换着眼色,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云曦所在的区域靠拢,形成一种隐形的包围之势。他们并非要正面冲突,而是试图干扰、抢夺她的猎物,甚至制造一些小“意外”,让她无法顺利获胜。这些,都在谢知玄事先的预料之中。
就在云曦追逐一头麋鹿,深入一处林木更加茂密的谷地时,异变陡生!两侧高坡之上,竟无声无息地出现数名黑衣蒙面人,手中劲弩对准的,赫然是云曦!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杀气凛然,绝非围场中那些纨绔子弟能使唤的角色。“咻咻咻——”弩箭破空,带着致命的尖啸,瞬间封死了云曦前后左右的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云曦临危不乱,猛地一夹马腹,照夜玉狮子通灵般人立而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弩箭。同时她手中银枪舞动,格开射至面门的冷箭。然而箭矢过于密集,一支弩箭擦着她的臂膀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另一支则狠狠钉入了马鞍之上,惊得战马嘶鸣。几乎在刺客出现的同一时间,远处观望的谢知玄眼神骤然锐利。他看似因受惊而打翻了手边的茶盏,瓷片碎裂声响起的同时,他袖中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光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没入不远处一名正悄悄引弓、意图趁乱对云曦放冷箭的世家子弟腕间。那子弟惨叫一声,弓矢落地,手腕瞬间肿起乌黑一片,显然中了剧毒。
“保护殿下!”
此刻外围的皇家侍卫此时才反应过来,惊呼着冲上前。黑衣刺客见一击不成,毫不恋战,立刻后撤,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行动干脆利落得令人心惊。现场的混乱这才彻底爆发,赵拓等人慌忙围拢过来,看着云曦臂膀上的血迹,面色煞白。
云曦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渗出。她脸色冰冷,目光首先扫过那名手腕乌黑、哀嚎不止的世家子弟,心中雪亮——这绝非意外。随后,她的视线穿越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远处软轿旁的谢知玄身上。他正微微俯身,似在捡拾碎裂的瓷片,动作缓慢而吃力,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与他毫无干系。但云曦分明感受到,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他抬起眼帘,与她有一个极短暂的眼神交汇——那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片沉静的确认。
太医匆匆上前为云曦包扎。经此变故,狩猎竞赛自然无法继续。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最终,因云曦“受伤”且受惊,而赵拓在刺客出现时“英勇”上前护卫(尽管并未起到实质作用),经宗正寺与兵部联合提议,皇帝裁定此轮武试,判赵拓略胜一筹。结果宣布时,赵拓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与得意。云曦在众人或同情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的冷意。计划的第一步,成了。用一道真实的伤口,换来了预期的局面。
回到营帐,屏退左右,云曦看着臂膀上缠绕的白纱,血迹隐隐渗出。她回想那凌厉致命的弩箭,以及谢知玄那无声无息却果断狠绝的反击。刺客的目标明确是她,而那内部放冷箭的,是想趁乱要她的命,还是另有所图?谢知玄……他究竟还隐藏了多少手段?她摊开掌心,那枚青玉蝉静静躺着,温润依旧。帐外风声呼啸,仿佛隐藏着无数未解的杀机。这场选婿,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