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待了一段时间的霍嘉运也渐渐咂摸过味了。
记忆中,阖府上下皆默认他将娶安倩语为妻的情形不同。
如今府中几乎无人再抱有这般想法。
就连他平素最不喜安倩语的母亲,如今也从未在他跟前抱怨过对方的身子骨半句。
霍嘉运深知,母亲出身将门,向来瞧不上那些弱不禁风,常年与药罐为伍的闺秀。
前世里,安倩语几乎每年都要病上几场,每回都闹得府中不宁。
母亲没少为此蹙眉,言语间常带出对这般孱弱体格的嫌弃。
可这一世,自他醒来这些时日。
国公夫人竟一次也未曾拿安倩语的身子说事。
更让霍嘉运感到蹊跷的是,印象中那个病恹恹的表妹,似乎安分得过了头。
以往,她隔三差五就要请医问药的动静并未出现。
如今整个国公府里。
需要劳烦太医频繁登门的,仿佛只剩下了他这个摔伤脑袋的世子。
这不合常理的平静,让霍嘉运心中疑窦渐生。
这一日,趁着国公夫人来探望他伤势时,他状似无意地提起。
“母亲,近日府中倒也清静,儿子记得往年这时节,表妹似乎总易感风寒,今年却是安稳。”
国公夫人正替他整理着靠枕,闻言手上动作未停,随口答道:“可不是么。”
“倩语这孩子,养在老夫人身边,身子骨倒是眼见着结实了不少。”
“到底是老夫人会教养人啊,她的身子也跟着硬朗起来,如今瞧着,气色比以往红润许多,倒是难得。”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言语间,甚至隐隐还带着一丝省心了的意味。
这与霍嘉运记忆中母亲提及安倩语时那难以掩饰的不喜,截然不同。
霍嘉运心中一动,追问道:“哦?竟有这等变化?”
“儿子竟未留意。看来表妹如今是大安了?”
国公夫人瞥了他一眼,语气有几分嗔怪。
“嗯,瞧着是没什么大碍了,平日请安走动,也没见她有何不适。”
“这样也好,你外祖母也能少操些心。”
“可你这当表兄的对自家姐妹也太不上心了,人家还过来看望了你多次,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没料到母亲居然还会责备自己不多关心安倩语。
霍嘉运一时哑然。
怎么?
看母亲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多亲近她不成?
这可不行!
他心下警铃大作,立刻皱起眉头,带着几分不耐与委屈反驳道:“母亲!您这话从何说起?”
“儿子重伤未愈,自个儿还顾不过来呢,哪有心思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再说,她身子好与不好,与儿子何干?难不成她好了,儿子还得敲锣打鼓去贺一贺?”
国公夫人见他一脸不耐,倒是奇了。
明明是霍嘉运自己在问安倩语的身子状况,她不过是多说了一句,就引来他那么多的话挤兑。
真是反了反了。
国公夫人抬手就对着霍嘉运的下巴拧了一记。
霍嘉运吃痛,惊呼出声。
“疼——!”
“母亲你做什么?!”霍嘉运尖声叫道。
“我让你关心自家亲戚有错?你个混账东西还敢编排起我的不是了?”
国公夫人柳眉倒竖对着儿子就是一顿输出:“要不是我看你还伤着,满脑袋布,仔细我捶你!”
霍嘉运见母亲真动了气,心下虽仍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再硬顶。
他深知自己的母亲性子爽利,说得出做得到。
真惹急了,未必不会收拾他这个病人。
霍嘉运立刻缩了缩脖子,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讨好和委屈。
“儿子知错了,母亲息怒。”
“我这不是伤着脑袋,心烦气躁嘛。”
他偷偷觑着母亲的脸色,小声道:“儿子就是觉得,她身子好了是好事,我也替她高兴。”
国公夫人见他服软,又提及伤势,哼了一声,到底收回了手:“这还像句人话!”
“你好生养着便是,谁还逼你去应付了?只是自家亲戚,该有的礼数不能废。”
“别整日拉着张脸,活像别人欠你八百两似的!”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罢了,你歇着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说到这儿,国公夫人又想起,再过几日,自己的侄女何令姿便要进京来府中做客。
她兄嫂常年驻守塞外,抵御敌寇,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爱若珍宝。
她原本存了私心,想着若能撮合侄女与自家儿子。
侄女便能长留京城,不必再回那苦寒边关受风沙之苦。
可眼下瞧着霍嘉运这副混不吝的模样。
国公夫人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厌烦。
就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哪儿配得上旁人的女儿?
可别平白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对此,她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先前那点心思,也淡了下去。
虽然国公夫人并未向霍嘉运透露何令姿即将来京的消息。
但凭借前世的记忆,加之府中下人偶尔的交谈漏出的口风。
霍嘉运还是知道,何令姿不日即将入京。
得知此事,霍嘉运心中顿时涌起了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早就为何令姿的飒爽英姿而深深吸引。
而这一世,他一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这是否意味着,连老天爷都在暗中相助,撮合他们?
一想到能早日见到心心念念的人,霍嘉运就觉得胸口发热,连头上的伤处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待何令姿一来,他定要好好把握机会,让她早日嫁给自己,成为他的世子夫人。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这日清晨,陈七七正悠闲地用着早膳。
桌上摆着枫叶精心准备的淮山百合粥,金丝枣仁糕,还有一碟嫩滑的酥酪并几个热腾腾的腐皮包子。
陈七七刚舀起一勺温润的粥,就见寒蝉从外头进来,带着几分打听来的趣闻神色。
“姑娘,世子爷今天天不亮就出门了,说是去城门口等着何家小姐了!”
“可何家小姐的车驾,按行程怎么也得午后才到呢!”
陈七七闻言,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弧度来。
她心道这霍嘉运还真是迫不及待。
如此殷切急迫,倒像是怕何家小姐跑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