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狼群的血腥气息尚未完全被风雪吹散。
王头儿强忍着不适,指挥着几个胆大的官差,小心翼翼地清理战场。
“都利索点!把这些畜生拖远点!剥皮的时候仔细些,皮子尽量完整,将来能换些钱粮!”王头儿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发颤,既是冷的,也是后怕的。
满地狼尸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那绿油油的狼眼和森白的獠牙仿佛还在眼前。
官差们忍着血腥味和恐惧,两人一组,费力地将冻得僵硬的狼尸拖到驿站后院一处避风的角落。
有老猎户经验的人负责剥皮,动作麻利地将狼皮尽量完整地剥下,摊在雪地上冻硬。
这些都是难得的物资,鞣制好后能换不少急需的东西。
至于狼肉,虽然粗糙腥臊,但在这种时候,无疑是宝贵的肉食。
王头儿安排人将狼肉分割成块,大部分用积雪掩盖起来天然冷冻储存,只留下一部分。
“架锅!烧水!把这些狼肉炖了!多炖一会儿,炖烂糊点!放点咱们带来的干菜和粗盐!”王头儿高声吩咐着。
很快,后院临时垒起的灶台上,几口大锅里就飘出了炖肉的香气。
这香气不同于往日清汤寡水的粥味,带着一股野性的荤腥,极大地刺激着所有人的味蕾和求生本能。
恐慌渐渐被这难得的肉香驱散了几分,人们眼巴巴地看着那几口翻滚的大锅,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中午时分,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热气腾腾、内容扎实的狼肉炖菜。
肉虽然柴硬,味道也算不得好,但却是实打实的蛋白质和热量,吃下去浑身都暖和了许多,连带着看向王头儿和昨夜出战几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
然而,在一片劫后余生的庆幸中,萧猛却面色沉郁。
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手臂上被狼爪划出的伤口,便径直来到苏晚晴房门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属下失职!请少夫人责罚!”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的自责,“属下明知雪夜可能有狼患,却未能提前预警,加强戒备,致使狼群突袭,让少夫人身陷险境,受伤挂彩!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房间内,苏晚晴刚让嬷嬷帮自己重新包扎好手臂的伤口,听到门外的声音,微微一怔。
她打开门,看着跪在冰冷地板上的壮硕汉子,他脸上还带着搏杀后的疲惫与后怕,眼神却坚定地等着领罚。
“萧猛,”苏晚晴叹了口气,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昨夜若无你舍命出战,奋力搏杀,驿站死伤必然惨重。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起来。”
“可是您的伤…”
“皮外伤而已,不得事。”苏晚晴打断他,“比起这个,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跪在这里请罪,而是赶紧去把伤口妥善处理好,好好休息,恢复体力。狼群虽然退去,但并未远遁,饥饿会驱使它们再次来袭。你是我和这里所有人最大的依仗,是主战力,绝不能倒下。明白吗?”
萧猛抬起头,看着苏晚晴清澈而冷静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理性的安排。
他胸腔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最终重重一叩头:“属下…遵命!定不负少夫人所托!”
他站起身,深深看了苏晚晴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比之前更加挺拔坚定。
苏晚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轻轻吸了口气。
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昨夜生死搏杀的场面还在脑中回放。
她不是不后怕,只是深知在这种时候,领导者绝不能先乱。
接下来的两日,驿站外异常平静。狼肉炖菜吃完了,人们又恢复了稀粥饼子的日子,但经过狼群一役和那顿难得的肉食,大家的精气神似乎凝聚了不少。
王头儿和李头儿加强了守夜的人手和警惕,萧猛更是每晚都和衣而卧,刀不离手。
苏晚晴则再次利用空间,在深夜悄然外出,扩大了探查范围。
她发现那些狼并未走远,而是在驿站周围的山林边缘徘徊,绿油油的眼睛在雪夜里格外瘆人。
它们似乎在等待,等待驿站里的人放松警惕,或者等待某个更好的时机。
果然,在狼群第一次袭击后的第三日深夜。
风雪似乎比前夜更急了些,呜咽的风声完美地掩盖了某些危险的声响。
值夜的官差抱着长矛,缩在门廊下,眼皮沉重地打着架。
连续几日的紧张,让人不可避免地感到疲惫。
突然!
“嗷呜——!”
一声极其靠近、极其尖锐的狼嚎猛地炸响!
几乎同时,驿站侧面一扇原本就被积雪压得有些松动的、用来通风的小气窗,被猛地从外面撞开!
木屑纷飞中,一道灰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扑了进来,直冲那个打瞌睡的官差!
“啊——!”官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扑倒在地,喉咙被狼牙狠狠咬住!
这声惨叫和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醒了整个驿站!
“狼!狼从侧面进来了!”
“快起来!抄家伙!”
人们惊恐地叫喊起来,乱成一团。
更多的狼嚎在驿站四周响起!
它们竟然改变了策略,不再强攻正门,而是寻找薄弱点突破!
“堵住缺口!别让它们进来!”萧猛的怒吼声如同炸雷,他第一个提着刀冲向了被撞开的气窗方向!
只见那气窗口,又一头狼正试图钻进来!
萧猛手起刀落,直接将那狼劈飞出去!
但已经有两三头狼从那个缺口冲了进来,在狭窄的走廊里疯狂扑咬,引起一片尖叫和混乱!
苏晚晴也被惊醒,她迅速起身,抄起枕下的短刃就冲出门。
看到走廊里的景象,她瞳孔一缩。
“不要慌!女人孩子退后!男人拿东西堵住缺口!有武器的跟我上!”苏晚晴的声音清冷而极具穿透力,瞬间压下了部分恐慌。
她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贴近一头正扑向一个老人的恶狼,短刃精准地刺入其腰腹!那狼惨嚎着倒地。
萧猛也带着另外两个家丁杀到,几人合力,迅速将冲进来的几头狼解决掉。
但那个被咬破喉咙的官差,已经没了气息。
“砰!砰!砰!”与此同时,正门再次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狼群的主力依然在正面强攻!
“王头儿!带人守好正门!侧面交给我们!”萧猛大吼道,指挥着人用桌椅板凳迅速堵住那个被撞破的气窗。
然而,狼群的狡猾超乎想象!
“咔嚓!哗啦——!”
另一侧,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窗户也被撞碎了!
饿狼从那里蜂拥而入!
驿站内部,瞬间变成了更加混乱和危险的战场!
狼在人堆里扑咬,人在绝望中反击,孩子的哭喊、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狼的嚎叫混杂在一起,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情况急转直下,远比第一次袭击更加凶险!
苏晚晴和萧猛等人左冲右突,奋力斩杀冲入驿站的狼,但缺口不止一处,狼群仿佛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不行!”苏晚晴格开一头狼的扑击,对萧猛急声道,“必须把它们引出去!或者烧了它们!”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走廊里用来照明的、燃烧着的火把。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