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龙骧军大营,炊烟袅袅。
中军帐内,咕嘟咕嘟的声音格外诱人。靖凌王郭炜坐在主位,面前是一口巨大的铜锅,里面炖着满满一锅羊肉。
汤汁浓白,羊肉在滚沸中颤抖,八角、桂皮的香气混着肉香,能把十里外的野狗都招来。
郭炜拿起长筷,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带筋的羊肉,吹了吹,送入口中。
咀嚼。
闭眼。
三秒后,他睁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行了,今天这羊肉可以,软烂入味。你们快趁热吃。”
帐内还有两个人
——都穿着普通龙骧军士兵的粗布军服,一个正襟危坐,一个已经眼巴巴地盯着锅子。
正襟危坐的是白庚。
眼巴巴的那位是郭言成。
“老头子,你可算说能吃了!”
郭言成毫不客气,伸手就从锅里捞起一条羊腿。
——那羊腿炖得酥烂,肉几乎要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他也不怕烫,张口就啃,烫得直抽气也不松口。
白庚相对文雅些,拿起碗盛了满满一碗,羊肉、萝卜、汤汁,还特意多舀了几块炖得透明的筋头。
他吃了口肉,目光却飘向帐外。
夕阳余晖下,龙骧军大营热闹非凡。士兵们在操练,喊杀声震天;
伙头军在各营间穿梭送饭;远处还有骑兵在演练冲阵,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
白庚放下碗,叹了口气。
郭言成从羊腿里抬起头,满嘴油光:“咋了殿下?肉不好吃?”
“好吃。”白庚又夹了块萝卜,“就是……心里不是滋味。”
他指着帐外:
“原本我以为,咱们那五万人马,战斗力应该和龙骧军差不多,就算差也不会输太多。现在看来——”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唉。”
那声“唉”里,有三分感慨,七分羡慕。
郭炜哈哈一笑,又给自己盛了碗汤:“殿下,龙骧军是老夫二十年的心血了。
您要是在这么短时间里就能练出来,老夫这北伐主将也不用当了,直接回家种地去。”
郭言成不服气,把羊腿骨往桌上一拍:
“老头子,你也就是装备粮草供得上!给我一年,我把部队的后勤跟上,说不准——”
“说不准什么?”郭炜挑眉,
“说不准能跟龙骧军打个平手?”
郭言成噎住了。
白庚赶紧打圆场:“吃菜吃菜。”
他其实挺紧张
——他和郭言成是“偷渡”来的。
穿着龙骧军的军服,混在送粮的队伍里溜进军营。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有人要问了:既然这么偷偷摸摸,为啥还要来?
这得问郭炜。
这位老王爷知道自己和二儿子关系僵硬
——从前是郭言成恨他“见死不救”,现在是郭言成别扭着不肯低头。
于是郭炜想了个损招:天天炖珍馐美味,然后写信给白庚,“殿下,今儿炖了全羊,来尝尝?”
还有一些白穆发布的信息要递给白庚,以及一些信息要商议。
白庚能不来吗?来了能不带郭言成吗?
一来二去,这爷俩的关系……还真缓和了不少。
至少现在郭言成能当着郭炜的面啃羊腿,还能顶两句嘴了。
“郭老王爷,”白庚吃了半碗肉,忽然正色道,“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郭炜放下碗:“但说无妨。”
“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柳青的消息?”
白庚眉头微皱,“上个月我命他去劝降豫西豫北。
如今整个豫地,除了洛阳,尽归我手。可他一点信都没有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有点担心。”
郭炜笑了。
他走到帐中的书案前,拿起几张纸:
“老夫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有这方面的事要告诉你们。”
白庚眼睛一亮:“有他的消息了?”
“有,也不完全有。”
郭炜把纸递过去,“这是督查使递来的情报。
洛阳现在情况很不乐观
——赫连铁把城守得铁桶一般,许进不许出。
老夫估计,柳家小子现在是困在洛阳,出不来了。”
白庚接过信,快速扫过。
越看,脸色越沉。
看完,他把信递给郭言成。
“这赫连铁……”
白庚咬牙,“洛阳现在就是个孤城了!西齐不给他支援,东齐打不过来,大靖
——哦,现在是我们大梁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还守着干什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