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叶凌开了个玩笑：“您同意得这么快，倒让我觉得概念系结晶不值钱了。”
“一件东西的价值高低，是要看和什么相比。”白韫微笑着说，“概念系结晶当然很宝贵，可相较于人类的未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东西在您眼里竟然这么重要么？”叶凌问道，“可既然如此重要，为什么卫家没有派人继续去找？即便是在传送阵那里可能会遇到异种，对卫家来说，也不应是放弃的理由。”
这很怪。从知道那东西可以克制一切异能的时候，叶凌就感觉到十分奇怪。
这种东西无论对于觉醒者还是异种，都属于降维打击，只要开启，范围内的人都变成了普通人，异种……大概会变成丑一些的动物吧。
卫家一直在秘密进行实验，这一点她尚可以理解。人类会在灭顶的灾难面前同心协力，也会在情况稍缓时争夺利益，卫长风有自己的考量。
但后来的种种，她却始终想不明白。
首先是按照卫兰所说，这东西是卫长风的实验室研制出来的——那为什么被偷走之后，他们没有继续生产？按理说已经有了成品，后续应该不难吧？
其次是卫家对找回那东西所秉承的态度。要说不重视，卫长风派出不少人前往了圣城遗迹，甚至还包括顾昀这样的技术人员。可要说重视，当初去的人中等级最高的就只有三级觉醒者，而且在圣城遗迹关闭之后，他们竟然也没了下一步动作。
难道就因为害怕可能会在传送阵前遇到异种，所以卫长风就能耐着性子再等上一年？叶凌不认为他是个爱惜手下性命的人。
总之卫长风的态度实在很奇怪，那东西对他来说有些重要，但又远远没到它应有的重要程度。
听了她的疑问，白韫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我只是单纯从你描述的角度进行判断的。”她说，“具体的情况，或许拿到那东西之后我们才能知道。”
“稍后我会让人将传送阵的坐标发给你。排除已经彻底损坏的两个，还有六个坐标，你可以任意选择其中的一个。”白韫继续说道，“但我希望你能在两个月之后出发。”
她捏了捏眉心，脸上浮现出一丝倦意：“异种在寒冷的气温下，活动也会逐渐减少。现在是十月底，到十二月之前，我猜至少会发动一次大规模兽潮……我们的第一份交易还在，我希望你能帮助79号外城度过第一波兽潮。”
“单靠我一个人恐怕有些困难。”叶凌说。
“我知道，”白韫叹了一口气，“我会尽快调动白家的高阶觉醒者前去支援。”
“联合政府呢？”叶凌问，“守城军方面不会进行支援吗？”
白韫苦笑着摇了摇头：“别抱太大希望。”
“我以为您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白韫用指关节用力压着太阳穴，唇边苦涩的笑意更深了。
“零，”她无奈地说，“有没有人说过你讲话不太好听。”
太直白了，像一把刀一样精准地刺入，从不考虑对方会不会疼。
“我不认为这种时候还需要那些客套话，”叶凌说，“不过如果您想听的话，我也可以换一种方式……”
“不必，”白韫摇摇头，“没什么意义。”
既然选择了开诚布公，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虽然是最高议员之一，但话语权并不如别人想象的那么大。”
“联合政府和世家——两方算得上是积怨已久。我之所以能顺利坐到今天的位置上，有一部分是双方相互博弈的结果，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我也需要做出相应的妥协。”
“联合政府方面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动作，79号外城只是其中一座外城，即便被夷平了，他们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可不可以利用这一件事打压异己。”
“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快调度白家的人，和拉拢尽量多的守旧派……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叶凌直视着白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虽然在尽力克制，但眼中还是难免露出了疲惫。
“我知道了。”她说。
白韫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声音温和：“辛苦你了。结晶很快就会送过来，等天一亮……你们就回去吧。”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抿了抿唇。
“白泽其实不恨您的。”叶凌说，“他告诉我您救了很多人，他理解您的做法。他只是……有点委屈。”
作为守城军的白泽，对白韫是理解而尊重的，可作为儿子，对母亲更多的却是失望和伤心。
“人总是希望自己在重要的人心中占据更重的份量。”她努力想要将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我不是说他希望您在拯救人类和他之间选择他，哪怕您真的选了他，以他的性格也是不会同意的。他只是想……想看到您很爱他很在意他，他只是想要一点偏爱。”
叶凌越说越乱，最后有些沮丧：“抱歉，我不太善于说这些。”
白韫只是沉默。
她垂着头，与白泽几乎一模一样的灰蓝色眼睛被遮在了睫毛下。过了许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我对不起他。”她说。
无力感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发出一声哽咽。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她喃喃道，“我抢过了家主的位子，挤进了联合政府，成为了最高议员，但……但我都付出了什么？”
“我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荒野中挣扎，我与父亲和兄长彻底反目，我每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思量，我要耐着性子与从前最厌恶的人结盟，用秘密攻击曾经最亲密的朋友……”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平静了下来。
“我不是个好女儿，不是个好妹妹，不是个好母亲。但我不后悔。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有许多人因为我而活下来了，”她说，“这就是我一路走来的意义。”
叶凌向她的方向俯身，轻轻地碰触她的手背。
“辛苦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