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盯着手机屏幕，那条拦截成功的提示已经消失，但他的手指还停在上面。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嗡鸣。
老夫子坐在沙发边沿，手里捏着平板，眼睛没离开过安全日志页面。他刚才顺手把窗帘拉紧了些，不是怕人偷看，是防止反光暴露室内情况。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老夫子说。
秦先生抬头，“谁？”
“还能有谁。”老夫子点了点平板，“刚才是远程试探，失败了。接下来肯定要亲自来。”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回没有意外的表情，也没有慌乱起身。老夫子慢慢放下平板，冲秦先生抬了抬下巴：“去开门吧，我在后面听着。”
秦先生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见老赵站在外头，穿了件深蓝色夹克，手里抱着个文件夹，脸上带着笑，像是真来串门的老同事。
门开了半尺，链子挂着。
“哟，小秦！”老赵声音洪亮，“在家呢？我路过这边，想着好久没见，上来坐会儿？”
“你找我有事？”秦先生没松链子。
“哎哟，这么生分。”老夫子从后面走过来，轻轻推开秦先生，自己站到门前，“老赵啊，稀客。进来吧，正好我也在这。”
老赵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你也在这？巧了巧了。”
门链摘下，老赵走进来，左右看了看，“新家不错啊，格局比以前那套强多了。”
“还行。”老夫子搬了张椅子放他面前，“坐吧。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老赵坐下，把文件夹往茶几上一放，“也不是啥秘密，就是个养老投资项目，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哦不，适合咱们这种退休在即的人。”
他翻开封面，里面是彩色印刷的宣传页，标题写着《银龄安居·财富双享计划》，配图是几位老人在花园里喝茶下棋。
“年化收益百分之二十五，保本无忧。”老赵指着一行加粗字体，“你看，政府扶持项目，合作单位全是三甲医院和五星级康养中心。”
老夫子没动，只说：“让我看看原件。”
老赵爽快地递过去。
老夫子接过资料，翻了两页，不动声色地把文件夹靠近平板边缘。一道微弱蓝光扫过纸面，数据开始滚动。
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三条红色标记。
“第一，这个公司注册地址是城郊一个废弃厂房，去年被查封过。”老夫子把平板转过来给秦先生看，“第二，你说的合作医院，人家官网都没提过这项目。第三，这些照片——”他放大一张老人围坐吃饭的画面，“是去年某民办养老院开放日的新闻图，原图水印还在。”
老赵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你……你这是从哪查的？”
“金手指查的。”老夫子合上平板，“它不管你怎么包装，只认真实记录。”
老赵干咳两声，“信息可能有点滞后，我们也在调整。但这项目是真的，我已经投了二十万，下个月就能入住配套别墅区。”
“你投了？”老夫子歪头，“那你把银行流水给我看看？合同原件呢？托管账户有没有第三方监管协议？”
一连串问题下来，老赵眼神闪了闪，“这些东西……都在财务那边整理，不方便随时拿出来。”
“那就别拿。”老夫子把文件夹推回去，“反正你现在拿出来的，全是假的。”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老赵猛地站起来，“老夫子！你非要坏我好事是不是？我好心介绍项目，帮你朋友增收，你倒打一耙？”
“增收？”老夫子也站起身，“你上次派人送血压计，零件被人换过；前天茶叶盒里装监听器，我都录着呢。现在又来推这种明眼人一看就穿的骗局，你还想骗到什么时候？”
秦先生站在一旁，脸色变了。
老赵扭头看他，“老秦，你听我说，这些都是误会！我是为你好，不想看你退休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是外人，图你啥？图你这点存款吗？”
老夫子冷笑，“那你图啥？图他住进你那个‘豪华康养中心’，然后钱全进了你的口袋？”
“我没——”老赵伸手想抢回文件夹。
老夫子一步挡在他前面，“你可以走，但这东西得留下。”
“凭什么！”老赵声音拔高，“这是我花时间做的材料！”
“也是你用来骗人的工具。”老夫子掏出手机，打开录音界面，“我已经全程录了音。你现在说的话，加上之前的证据，够街道反诈办开一次宣讲会了。”
老赵嘴唇抖了抖，最后狠狠瞪了一眼，“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手抓上门把时还回头甩了一句：“你以为你能护他一辈子？等你不在，看他信谁！”
门“砰”地关上。
屋内恢复安静。
秦先生站在原地，呼吸有点重。他低头看着茶几上留下的文件夹，封面那句“财富双享”显得格外刺眼。
老夫子坐回沙发，拿起平板继续检查系统状态。刚才那一阵波动已经平息，网络请求恢复正常。
“他说得对。”秦先生忽然开口。
老夫子抬头。
“他说你不能护我一辈子。”
老夫子放下平板，“所以你就信他？”
“我不是信他。”秦先生摇头，“我是觉得……总得学会自己判断。”
“你现在就在判断。”老夫子说，“刚才你没让他进门时摘链子，说明你已经在防了。你也没急着签什么合同，说明你心里有数。这就够了。”
秦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沙发边坐下，“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人一旦贪上了，就会一步步往下走。”老夫子打开通讯录，找到社区工作人员的号码，“他先是想搞坏设备让你用不了，再是装监听器盯着你，现在直接骗钱。下次说不定更狠。”
他按下拨号键，“这些东西我得交上去，至少让更多人知道长个心眼。”
电话接通，老夫子简要说了一遍情况，约定下午派人来取材料。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秦先生，“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书法课。”秦先生看了眼手表，“九点半开始。”
“走，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我知道你能行。”老夫子站起来，“但我顺路去看看活动室的wi-Fi信号，顺便给你拍几张写字的照片——回头贴公告栏，让大家都看看咱们试点项目的进展。”
秦先生笑了，“你还真当回事。”
“当然。”老夫子拿起外套，“这不只是你的事，是我的任务。”
他走到玄关，鞋还没穿好，手机又震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金手指的新提示：【检测到陌生SIm卡尝试绑定秦先生紧急联系人号码，来源为公用自助终端，位置：小区南门快递柜】
老夫子眯起眼，把消息截屏保存。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塞进口袋，回头对秦先生笑了笑：“今天外面太阳不错。”
秦先生正系外套扣子，随口应了句：“是啊，天气挺好。”
老夫子拉开门，走廊灯亮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脚步声在楼道里轻轻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