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大厅合上,老夫子站在原地没动。陈小姐还停在出口处,话悬在半空。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换了只手拎包,抬头看了眼监控。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写字楼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保洁推着拖把从他们面前经过,水痕在地砖上拉出一道斜线。
老夫子掏出手机,解锁屏幕。邮箱图标右上角有个红点。
他点开,发件人是“市企业联合会”,标题写着:《第十九届城市之光慈善晚宴邀请函》。
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发的。
他扫了一眼内容,名单里有他们公司,受邀三人:陈小姐、大番薯,还有他。
附件里附了流程单和着装要求——正装出席,建议佩戴公司标识。
他把手机收进兜里,转身对陈小姐说:“明天行政会发正式通知。”
她点点头,没问是什么事。
两人一起走出大楼。风有点凉,她拉了拉外套领子。老夫子没再说话,打车回家。
第二天上午九点,部门群里弹出一条公告。
行政部群发的:公司受邀参加年度慈善晚宴,出席人员为老夫子、陈小姐、大番薯,请三位同事做好准备,活动时间为本周五晚六点,地点在国际会议中心宴会厅。
消息刚发完,大番薯的回复就跳了出来。
“我收到邀请函电子版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要租西装!必须是纯黑高定款!带丝质翻领那种!”
群里安静两秒,技术组的小李回了个表情包:一个穿燕尾服的企鹅,配字“尊贵的VIp”。
大番薯立刻反驳:“这可不是普通饭局!这是慈善晚宴!燕尾服才是标配!你们不懂!”
陈小姐看着手机笑了一下,把消息往上翻了翻,看到邀请函末尾写着“媒体将全程报道”。
她手指顿了顿,关掉手机,打开电脑相册,点进“工作照”文件夹。
翻了几张,都是日常开会抓拍。背景是会议室白墙,她穿着米色衬衫,头发扎得一丝不苟。
她又点开社交平台,搜了“商务晚宴穿搭”。
页面跳出一堆照片:男人打领结,女人穿长裙,水晶灯下举杯微笑。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关掉网页,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衣服——灰色针织衫,配黑色西裤。
不算差,但好像也不够亮。
中午休息时,她坐在工位上没动,偷偷打开购物软件,搜“女士晚礼服”。
筛选条件选了“修身”“深色”“不过膝”。
页面刷出来一堆,价格从三百到三千不等。
她点进一家销量最高的店,模特图看着挺精神,可评论区有人说“实物显旧”“袖口线头多”。
她犹豫着要不要下单,手机震了一下。
是大番薯发来的微信语音。
她点开听。
“我已经联系两家租赁店了!”声音激动,“第一家说高档礼服要提前一周预约,第二家问我是不是演话剧用的……我说不是,我是去参加慈善晚宴代表公司形象!”
背景音很吵,像是在商场里。
“我还问了能不能配个胸花,对方说可以免费送一朵康乃馨……我说不行,得玫瑰,最好是红的,显得庄重!”
她忍不住笑出声,旁边秦先生探头问:“谁这么开心?”
她赶紧戴上耳机,低声说:“大番薯。”
下午两点,老夫子靠在椅子上,平板连着内网数据库。金手指界面自动跳出新提示:
【检测到外部公共事件关联本公司人员,是否启动风险评估模块?】
他点了“是”。
系统开始调取资料:过去五年慈善晚宴的参与企业名单、资金流向、媒体报道倾向、突发事件记录。
屏幕上列出几条历史数据:
- 第十六届晚宴期间,某科技公司高管被记者追问税务问题,现场尴尬离场;
- 第十七届拍卖环节出现报价争议,导致主办方声誉受损;
- 上一届有竞争对手借机发布新产品消息,抢占舆论焦点。
老夫子看完,标记本次事件为“c级关注”。
意思是:表面正常,但存在被利用的风险。
他又查了本届主办方背景,发现今年牵头的是商会新任会长,作风激进,喜欢搞话题。
再看嘉宾名单预览,几家同行企业也在列,其中就有老赵常走动的那家公司。
他眯了下眼,把信息存进备忘录。
下班前,大番薯跑来他工位。
“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你觉得我穿黑色还是深蓝西装更合适?”
老夫子抬头:“你还没租到?”
“试了三家店!”大番薯喘着气坐下,“第一家说高端款都被订完了,第二家给我推荐了‘新郎备用套装’,第三家干脆问我是不是要去参加葬礼……”
“你跟人家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代表公司出席重要活动!”大番薯挺起胸,“结果店员问我公司叫啥,我说‘腾飞科技’,她愣了一下说‘哦,就是那个撤了老赵项目权的那家啊’……”
老夫子挑眉:“她认识你?”
“不认识,但她老公是我们供应商!”大番薯压低声音,“她说最近外面都在传,说咱们搞内部改革,动了不少人的蛋糕,有人不太高兴。”
老夫子没说话。
大番薯接着说:“所以我更得穿得体面点!不能给公司丢脸!我已经决定周末去市中心那家高端租赁店试试,听说他们给电视台主持人供过服装。”
“记得别选太紧的。”老夫子提醒,“到时候要坐好几个小时。”
“放心!我还打算配条领带!最好是暗纹的!显得有层次!”
“领带颜色呢?”
“我想选酒红!配白衬衫!再戴个袖扣!虽然我没袖扣,但我可以买一对便宜的应急!”
老夫子点头:“行,别太夸张就行。”
大番薯站起来,拍拍裤子:“我现在就去查那家店的营业时间!”
他刚走,陈小姐走了过来。
“你看到邀请函了吧?”她问。
“嗯。”
“你觉得……需要特别准备吗?”
“要看你想传达什么。”
“什么意思?”
“你是去吃饭的,还是去代表公司的?”老夫子反问。
她想了想:“当然是代表公司。”
“那就别只想着穿什么。”他说,“你想让别人记住你是个认真做事的人,还是个只会打扮的新人?”
她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他语气平下来,“但场合变了。以前我们在办公室里改流程,没人注意。现在我们要走出去,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着。”
她点头:“所以更要小心。”
“也不是怕出错。”他补充,“而是要让人知道,我们站得住。”
她沉默一会,问:“你会穿什么?”
“我有一套黑西装。”他说,“穿了好几年,没破,也没皱。”
“就这么简单?”
“简单才不容易出错。”他说,“花哨的东西容易被人挑毛病,实在的东西才能撑住场面。”
她听完,转身回自己位置。
晚上八点,办公室只剩他们三个还在。
大番薯趴在桌上写清单:西装、皮鞋、袜子、领带、袖扣、发型设计。
他一边写一边念:“发型很重要!不能像平时一样乱翘!得喷定型水!最好找个托尼老师剪个精英款!”
陈小姐在电脑前反复修改一封邮件。
标题是:《关于跨部门协作机制优化的阶段性总结》,收件人是高层管理组。
她删掉一段话,又重写。
老夫子坐在角落,平板开着两个窗口:左边是往届晚宴的现场照片,右边是本次场地平面图。
他在看座位安排的可能性。
如果按企业排序,他们大概会被分在中间区域,靠近主通道。
这个位置既不会太靠前惹眼,也不会被忽略。
但他注意到,平面图上标注的媒体采访区,正好对着入口右侧。
谁第一个走进去,最容易被拍到。
他记下这点。
十分钟后,陈小姐发完邮件,伸了个懒腰。
“终于弄好了。”她说。
老夫子抬头:“你还担心明天汇报?”
“不是担心。”她说,“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升职后就开始松懈。”
“那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他说。
“可外面还不知道。”
“会知道的。”他说,“周五那天,他们会看到我们三个人一起走进去。”
她看向大番薯。
大番薯正拿着手机自拍,比着剪刀手:“来来来,先预演一下入场姿势!一定要从容不迫,目光坚定,步伐稳健——哎你们看我这个角度行不行?”
照片里他咧着嘴,头发一根根竖着。
陈小姐笑着说:“建议你先把头发搞定。”
“已经在约理发店了!”他说,“明天下班就去!”
老夫子看着他们,没说话。
他关掉平板,插上充电线。
金手指弹出最后一条提示:
【三人出席状态确认,筹备阶段已启动,预计明日进入形象调整周期。】
他点掉提示,抬头说:“记得带上公司徽章。”
大番薯立刻回应:“必须的!我要把它别在最显眼的位置!”
陈小姐也点头:“我会准备一份简短的发言稿,以防被提问。”
老夫子站起身,背上包。
“别背稿。”他说,“到时候说什么,看情况。”
她问:“那如果有人问起改革的事呢?”
他走到门口,停下。
“你就告诉他们。”他说,“我们现在每天都能收到更多的协作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