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那句话一出口，会议室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老赵猛地抬头，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声音拔高：“你胡说八道什么？五万奖金？我给谁？水军？你当我是做广告的？”
他话音未落，会议室门被推开，技术部小张抱着一台笔记本走了进来。他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投影台前，把一份文件放在老板手边，然后插上自己的设备。
“这是网络安全部刚出的报告。”小张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第七论坛那篇《职场巫师》的匿名帖，原始Ip地址锁定在b座三楼，老赵总监办公室的电脑。”
全场安静了一秒，随即嗡地炸开。
“不可能！”老赵拍桌站起来，椅子往后一滑，“我昨晚根本不在公司！你们查错人了！”
小张面不改色：“系统记录显示，您的电脑在昨晚九点十七分被远程唤醒，登录持续十八分钟，期间通过内网代理跳转三次，手法挺专业。”他顿了顿，“但mAc地址没变，就是您那台dell optiplex 7080。”
有人低头笑了，还有人悄悄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老赵脸色发青：“那也不能证明是我操作的！说不定是黑客！或者有人用我的账号！”
话音刚落，后排传来一声响亮的“哎哟”。
众人回头，只见保洁阿姨一手拄着拖把，一手叉腰站了起来。她年纪不小，头发花白，但嗓门洪亮得像广播喇叭。
“赵总监啊，你说没人？”她冷笑一声，“昨儿晚上九点半，俺亲眼看见你拎着个银灰色笔记本进307会议室，还特意把灯关了！俺寻思你加班，给你留了半杯热水，临走还帮你带上门。”
老赵瞳孔一缩：“你……你看错了！”
“看错？”保洁阿姨往前走两步，指着自己眼睛，“俺这双眼睛天天盯着地砖缝扫，连你皮鞋后跟裂了个口都记得清清楚楚——走路一瘸一拐的，右脚总比左脚慢半拍，能认错？”
这话一出，好几个同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赵嘴唇哆嗦，还想辩解，可声音已经压不住抖：“那……那也不能说明我在发帖！也许我只是查资料！”
“查资料不用关灯吧？”秦先生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而且，为什么偏偏选在没人用的307？监控呢？”
“监控硬盘昨晚故障，正在维修。”小张补了一句，“但电梯间人脸识别系统有记录——您九点十三分刷卡进入b座，九点四十九分离开，期间没有出入其他楼层的记录。”
老赵终于说不出话了，额头沁出一层油汗，手指死死抠住文件夹边缘，纸页被捏得皱成一团。
就在这时，大番薯慢悠悠站了起来。
他动作笨拙，像是刚睡醒，一边掏口袋一边嘟囔：“俺、俺表舅是修电脑的……前两天帮俺恢复了个U盘……说是从回收站捞出来的浏览记录……”
他掏出一个边角掉漆、布满牙印的U盘，颤巍巍插进电脑。
所有人屏住呼吸。
屏幕一闪，跳出一串聊天记录。
【客户FZ】：明早十点前热搜见效果。
【水军头目】：收到，已安排二十个账号，主打“精神异常”“操控人心”。
下一秒，转账截图弹出——五笔汇款，每笔一万，收款方是一家叫“舆情科技”的空壳公司，备注栏写着：“清除负面，重点打击老夫子”。
会议室彻底炸了。
市场部的小李直接站起来，脸涨得通红：“我就说那阵子网上全是骂老夫子的话，来得也太巧了！原来是你花钱买的！”
财务部王姐摇头：“怪不得上个月报销单里有笔‘品牌维护费’突然批了五万，我还觉得奇怪，这种项目哪来的预算？”
有人拍桌子，有人冷笑，更有几个之前信了谣言、私下议论过老夫子的同事，低着头不敢抬眼。
老赵坐在那儿，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肩膀塌下去一大截。他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干涩的“呃”声。
老夫子依旧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看老赵，反而朝大番薯那边瞥了一眼。
大番薯正小心翼翼拔下U盘，宝贝似的塞进贴身衣袋，还不忘用保温杯压了压，生怕掉了。
秦先生这时走到老夫子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老夫子点点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老板身上。
老板一直没说话，但从刚才起，手指就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越来越慢，到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缓缓开口：“这份报告，我会交给相关部门跟进。”
话音刚落，行政部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靠近老赵，轻声说：“赵总监，麻烦您先别走，人事这边有些情况需要核实。”
老赵没动，也没反抗，只是机械地点头，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
有人开始收拾东西，椅子拖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番薯被几个同事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你表舅真厉害啊！”“那U盘还能不能恢复别的？”“我家路由器老断线，能不能帮忙看看？”
他挠着头嘿嘿笑，保温杯不知被谁悄悄续满了热水，冒着腾腾白气。
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往外走，路过老夫子时脚步一顿，眨了眨眼：“小伙子，下次举报坏人，记得提前告诉我哪间屋要留证据。”
老夫子笑了笑，还没回话，秦先生忽然拉了他一下。
“小心点。”秦先生声音很低，“这种人倒了，也不会安静躺平。”
老夫子点头，目光不经意扫过手机屏幕。
金手指界面安静如常，最后一行提示闪了一下，随即消失：【谣言清算完成，群体信任值达标】。
阳光斜照进会议室，灰尘在光柱里浮游。
大番薯正举着保温杯向技术部小张敬酒状比划：“来，为咱们网安英雄干一杯！”
小张耳尖微红，低头快步往外走，背影挺得笔直。
老赵被行政人员带出门口时，回头看了老夫子一眼。
那一眼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反倒像在确认一件早就注定的事。
老夫子没回避，只是轻轻握了握拳，又松开。
门外传来一句模糊的质问：“你们凭什么认定那就是我发的？”
回答很干脆：“因为只有你知道，那篇帖子发布时间，正好卡在例会前一天晚上九点二十分。”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的感应灯忽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