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王平的惨叫声在主墓室中回荡,却瞬间被那自青铜棺椁中爆发的、更加宏大、更加凄厉的灵魂咆哮所淹没。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由最极致的痛苦、冤屈与暴怒凝聚而成的精神海啸!
寒鸦祭司的强行冲击,如同砸碎了禁锢洪水的最后一道堤坝。
棺中沉睡数百年的戚将军执念本体,那积累了无尽岁月、早已质变为某种恐怖存在的怨恨核心,被彻底激怒了!
而首当其冲的王平,其高度活跃且与虎符建立了连接的共情力,便成了这股毁灭性能量最直接的宣泄口!
他的意识,不再是主动探入,而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硬生生拖拽进了一个血与火、背叛与死亡交织的炼狱漩涡!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消失了,墓室、同伴、棺椁,全都模糊、扭曲、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纷至沓来、清晰得如同亲历的记忆碎片,带着灼热的痛苦,狠狠烙在他的灵魂之上:
王平的意识被狂暴地拖入戚承影将军临死前的记忆漩涡。
这不再是旁观,而是感同身受的酷刑。
第一个袭来的,是“金殿之上”那决定命运的时刻。
这段记忆如此清晰,仿佛时空倒流,王平成为了跪在冰冷金砖上的戚承影本人。
王平作为戚承影感到膝盖下金砖的刺骨寒意,正透过单薄的囚衣渗入骨髓。
视线微微低垂,只能看到眼前一片耀眼的金砖地面,倒映着大殿穹顶繁复的藻井和周围蟠龙金柱的模糊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龙涎香,却混合着一股陈年木料和压抑的肃穆气息。
他能听到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胸腔里那颗因冤屈和愤怒而疯狂擂动的心脏。
视野的余光里,是两旁肃立的文武百官。
他们的官袍色彩斑斓,补子上的禽兽图案却如同一个个冷漠的符号。
没有人敢与他对视,那些目光或躲闪,或隐含讥诮,或带着事不关己的麻木。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如同针尖般刺在背上,其中几道尤为锐利——那是平素与他有隙的政敌,此刻正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落井下石的快意。
这感觉是穿越!对,就是穿越!但只能看,可以感觉,无法操控!
大殿尽头,九龙金漆宝座高悬于丹陛之上,皇帝隐在珠帘之后,面容模糊,唯有一道冰冷、审视、带着至高无上威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
那目光里,没有一丝对功臣的温存,只有帝王心术的猜忌和即将降下雷霆之怒前的死寂。
整个金殿,像一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黄金棺椁,华丽的表象下是权力倾轧的冷酷本质。
殿外明明有光,却照不进这森严的大殿深处,只有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如同群魔乱舞。
就在这死寂中,一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甚至引为知己的声音响起,此刻却如同淬毒的匕首,字字诛心。
那是兵部侍郎赵孟谦,他昔日的同窗、战友,曾与他一同在边关浴血奋战,被他视为可托付生死的兄弟!
“陛下!”赵孟谦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他跪伏在地,双手高举着一封密信,涕泪交加,“臣……臣万死!偶然截获逆贼戚承影与北漠王庭往来密信!铁证如山!其心可诛啊陛下!”他的表演如此逼真,肩膀耸动,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大义灭亲”的煎熬。
王平,也是戚承影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孟谦。
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虚伪,而是一种更深的东西——赵孟谦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混合着恐惧、贪婪和一丝……被某种无形力量操控的僵硬?但更刺目的是对方手中那封所谓的“密信”。
信纸的材质、暗记的纹路,都与他军中机密文书的制式极其相似,但细微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间匠气所能及的完美感,仿佛是被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复刻”而成。
信封一角,似乎有一个极其淡的、如水渍般的暗蓝色扭曲鸦羽印记,一闪而逝!这印记……与归墟的符号隐隐吻合!
“不可能!赵孟谦!你……”戚承影想怒吼,想辩解,但喉咙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
他看到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接过那封信,尖细的声音宣读着“通敌”的罪状。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他的脑海。
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将他浴血奋战的功绩扭曲成野心,将他对袍泽的信任污蔑为结党,将他拒收北漠贿赂的刚直诬陷为待价而沽!
共情带来的痛苦排山倒海般涌向王平的本体意识:为什么是他?
赵孟谦!我们曾同饮一瓢水,同眠一个军帐!我救过你的命!你为何要如此害我?!那封信是假的!是假的!那个印记……那是什么?!
那是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的巨大震惊和撕裂般的痛苦,混合着对阴谋的悚然警觉,几乎将王平的意识撕裂。
他能感受到戚承影浑身血液逆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心口那片彻骨的冰寒。
珠帘后,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在金殿中回荡:“戚承影,你……还有何话说?”
这不是询问,是定罪前的通告。
那目光中的猜忌已化为实质的杀意。
朝堂之上,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一些与戚承影交好的将领面露焦急,嘴唇翕动,却最终在帝王威压和“铁证”面前,黯然地垂下了头。
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戚承影张了张嘴,想陈述边关浴血,想辩解忠奸是非,想吼出那封信的诡异之处。
但他看到皇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看到赵孟谦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诡计得逞的弧度,看到满朝文武的沉默……他明白了。
这不是审判,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绝杀。
辩解无用,徒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