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雪中维护之后,林溪感觉自己与顾晏礼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似乎彻底消失了。顾晏礼来静心斋变得更加频繁,有时是检查他的修炼进度,有时是与他探讨符箓疑难,有时……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过来坐坐,喝杯他沏的茶,或是看他绘制一会儿符箓。
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愈发自然。林溪不再像最初那般拘谨忐忑,偶尔甚至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顾晏礼虽然依旧话语不多,神情冷峻,但那份冰冷之下透出的纵容与温和,却是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的。
静心斋仿佛成了顾家宅邸中一个特殊的、温暖的避风港。连陈管家前来时,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刻板神情,都似乎松动了许多。
这日,顾晏礼带来了一本失传已久的《流云符谱》残卷,据说是某位符道大宗师的手迹,对林溪目前的研究极有帮助。林溪欣喜若狂,捧着那残卷爱不释手。
“顾先生,这太珍贵了!”林溪抬头,眼中满是璀璨的星光,“我一定好好研习,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顾晏礼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欢喜,冰封的眼底漾开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光。“嗯,若有不解,随时可问。”
两人坐在窗下,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也洒在彼此身上。林溪认真地翻阅着符谱,遇到不解之处便指给顾晏礼看,顾晏礼则耐心解答。气氛宁静而温馨。
看着林溪那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顾晏礼的心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涌上一个念头——他想将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
不是作为“客卿符师”,不是作为“有用的工具”,而是作为……更亲密、更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想起了那份冰冷的《灵契婚书》。当初签订它,只是为了利用他的体质,为了顾家的利益。可如今,那份契约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碍眼。
他想要的,不是冰冷的契约,而是眼前这人真心的笑容,专注的眼神,和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
“林溪。”顾晏礼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
“嗯?”林溪从符谱中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却撞进了一双无比深邃、仿佛蕴含着万千星辰与漩涡的眼眸。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深沉,让林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你……”顾晏礼似乎斟酌了一下词语,才缓缓道,“可曾想过,一直留在顾家?”
林溪愣住了。一直留在顾家?以什么身份?客卿符师吗?他当然想,这里有他渴望的知识,有他追求的符箓之道,更有……眼前这个人。
“我……”林溪张了张嘴,脸颊微微泛红,“我自然是愿意的,顾家待我很好,而且……这里还有顾先生您的指点。”后面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顾晏礼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和那闪烁的眼神,心中那片冰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火种,瞬间燃烧起来。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问他要不要换一种身份留下,一种更名正言顺、更亲密无间的身份。
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时机还未到。他不想吓到他。而且,那份最初的、带着利用目的的婚书,像一根刺,横亘在他心中。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以一种更郑重的方式,来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嗯。”最终,顾晏礼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将翻涌的情绪压下,重新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符谱,“继续看吧。”
林溪看着他恢复如常的冷峻侧脸,心中却因为方才那句“一直留在顾家”而泛起了巨大的涟漪。他隐约感觉到,顾晏礼那句话,似乎并不仅仅是指“客卿”的身份……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底如同打翻了蜜罐,甜得几乎要溢出汁水来。
他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所以……
他是不是……也可以开始期待一些,更多的东西了?
比如,一个真正的……名分?
阳光暖暖,岁月静好。
某些心照不宣的情意,在无声中悄然滋长,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便能破土而出,绚烂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