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手机就在枕头底下嗡嗡震动。苏然没睁眼，手摸过去一把按掉，反手塞进被窝深处。他知道外面正热闹着——热搜第三、采访邀约堆成山、合同满天飞，可他不想在被窝里跟世界谈判。
翻身坐起时，胳膊蹭到床沿的裂口，布料“嘶啦”一声又撕开半寸。他低头瞅了眼，嘟囔：“这袖子比我命还脆。”
厨房传来水壶烧开的哨音，是张峰昨晚留下的电热水壶在工作。林悦的语音消息紧跟着跳出来：“你要是再不回我消息，我就打房东电话说你欠房租。”
苏然咧嘴一笑，回了个表情包：一只狗叼着泡面跑得飞快，配文“为了一口热乎的，我能逃出银河系”。
他打开直播软件，界面弹出三条平台通知，全是“特邀主播专访”“流量扶持计划”的红标提示。手指一划，全关了。然后新建直播标题，敲下一行字：“今天，我想说点真心话。”
六点十七分，镜头亮起。
画面里的他头发乱翘，眼下带着熬夜后的淡淡青黑，衣服还是昨天那件灰扑扑的旧卫衣，袖口破得更彻底了。
“嗨。”他冲镜头挥了下手，“我又来了。”
弹幕起初很安静，像是在试探。
【？这就开了？】
【我以为他会去接受采访】
【不会又是剧本吧……】
苏然看着滚动条，笑了：“我知道你们想问啥。我也想知道，就我这造型，谁能信我是秘密特工？要真有组织培养我，至少先给套西装吧。”
有人刷了条飘屏：“那你护盾是真的吗？”
“真的。”他伸手摸了摸左臂外侧，“这儿还有块淤青，是那天撞墙留下的。你要不信，我可以现场再撞一次。”
【别别别，我们信了！】
【笑死，这人怎么越火越像个神经病】
“我不是来搞笑的。”他语气忽然沉下来，“我是来解释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调出一份扫描文档。泛黄的纸页上，字迹歪歪扭扭：
“三月十四，房东催租第三次，说再不交钱就断水电。吃了半包辣条撑到晚上，账号又被限流。但我不认输。我要让他们知道，哪怕只剩一台手机，我也能说话。”
弹幕慢慢静了下来。
“这是我三个月前写的。”他说，“那时候没人看我直播，粉丝不到五百，礼物最高就是个‘小星星’。但我每天都播，哪怕只讲段子、唱跑调的歌，我也播。因为我不想沉默。”
【这字迹……有点眼熟】
【等等，这不是他早期vlog里提过的日记本？】
“现在有人说我是策划炒作，说我突然冒出来是为了骗流量。”他顿了顿，“可如果真是策划，谁会选我这种长得不帅、家境不富、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人当主角？”
“要演英雄，也该找个穿皮衣戴墨镜的吧？我这身行头，连地摊货都算不上。”
【破防了】
【他以前真这么惨？】
“那天在巷子里，我不是不怕。”他声音低了些，“心跳快得像要炸开，手抖得差点拿不住手机。但我知道，只要镜头还开着，就有人在看。所以我不能倒，也不能躲。”
“我不是为了出名才直播的。我是为了让那些和我一样没人听的人，也能有个地方说话。”
一条弹幕缓缓飘过：【原来你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苏然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嘴角轻轻扬起。
“我现在火了，很多人找我合作。有公司给我发合同，说只要我按他们写的台词说话，就能拿千万推广资源。”他从桌上拿起一张打印纸，对着镜头展开，“条件是——打造神秘异能者人设，接受团队包装，言论由他们审核。”
他拿起笔，在签署栏旁边写了几个小字，然后拍照上传了直播间。
弹幕放大后看清了那行字：**我可以火，但不能假。**
“我已经回了。”他说，“我的直播，我说真话。”
【牛啊！！】
【这才是顶流该有的样子】
【刚刚还觉得他是装的，现在我道歉】
林悦在视频通话里看着这一切，轻轻对旁边的张峰说：“他还记得自己是谁。”
张峰抱着 arms 躺在沙发上啃苹果：“这家伙，越是被人盯着，越稳得住。”
直播进行到四十分钟，观看人数突破八十万，平台自动将其推上首页推荐位。一条新弹幕引起注意：
【你说你是普通人，那你为什么能瞬间移动？】
苏然没回避：“我不知道原因。就像有人天生会画画，有人跑步特别快，我只是……多了点别人没有的能力。但它救不了我，真正救我的，是你们还在看。”
“每一帧画面，每一条弹幕，都是我在坚持的理由。”
他关掉美颜滤镜，脸上的疲惫和灰尘清晰可见。“如果这是场表演，那我的报酬太低了——一顿泡面加蛋，我都得省着吃。”
【破防+1】
【主播你别说了】
【我给你充一年会员】
下播前五分钟，他又补充了一句：“接下来我还会继续探查那些异常地点，不是为了冒险，是为了搞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但如果哪天我发现直播变成了表演，我会立刻停掉。”
“因为我不是演员，也不是符号。我是苏然，一个曾经穷得只剩手机的小主播。”
屏幕变黑的那一刻，房间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轻响。
他拔掉U盘，收好合同，把手机调成仅三人可见模式，塞回枕头底下。拧紧水杯盖，拉好窗帘，动作和从前一模一样。
张峰发来消息：“mcN那边说你不签合同是傻子。”
苏然回：“那我宁愿当个清醒的傻子。”
林悦问：“明天还播吗？”
“播。”他打字，“不过得换个地方直播，老在这屋拍，观众都能背出我墙上的裂缝走向了。”
刚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不是推送，是一条加密频道的新消息。
只有八个字：
**信号源已锁定，小心靠近。**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回复键上，最终只是轻轻按下电源键，将光屏压入黑暗。
窗外，一辆快递车缓缓停在楼下，司机摘下帽子，露出半张被疤痕贯穿的脸。他抬头看了眼五楼亮灯的窗户，低声对着耳麦说：
“目标在家，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