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像是怕按下去会触发什么警报。他刚把“失败存档001”拖进文件夹,屏幕还亮着那条系统通知:【逆风者】。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一声,“逆风?我现在是被吹得贴地飞行。”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没去拿,继续盯着文档空白处。光标一闪一闪,像在催他写点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敲下标题:《为什么错了》。
第一行打了几个字:“我本以为……”又删掉。
重新输入:**感知不是预知。**
他往后靠了靠,椅子发出一声抗议似的吱呀。这回没笑,只是点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
第二行:**我能感觉到力量流向哪里,但没法控制事情往哪个方向发生。**
敲完这句,他暂停了几秒,目光落在桌角那个被压扁的铝管上。它歪歪地躺着,像个被遗忘的奖杯。昨天他还拿它当进步的证明,现在看,更像是个提醒——弯得再标准,也拦不住一脚射门。
第三行他想了好久,最终写下:**也许……异能不能预测未来,但它能让我更清楚地看见现在。**
他盯着这句话,手指无意识地点开直播录像回放。画面里,他自己闭着眼,手贴太阳穴,一脸“高人模样”。弹幕还在滚动:“来了!”“要进了!”“等揭晓!”
他快进到第63分钟零一秒。
主队九号连球边都没摸到,客队已经庆祝进球。
他按下暂停,画面定格在对方球员举手狂奔的瞬间。然后调出系统后台的情绪曲线图,拉到“说出‘来了’”的那个时间点。
曲线猛地往上一跳——喜悦值飙升。
他眯起眼,又拉了一遍数据对比。发现观众最激动的时候,根本不是结果出来后,而是他说“来了”的那一秒。那时候,他们信了。
可他不信自己。
“原来问题不在能力,”他低声说,“在我装得太像真的了。”
他关掉视频,打开张峰发来的语音。点开前顿了一下,像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
“你要是真觉得撑不住了,明天我过来陪你练。咱们不搞玄的,就一点一点来。”
声音很沉,没什么花哨词,但听着踏实。他听完,没回表情包,只把那段语音往下拉,重听了一遍最后那句:“一点一点来。”
他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把它翻了个面,屏幕朝下。
然后起身走到墙角,拎起沙袋,往中间挪了半米。绳子有点松,他蹲下来重新绑紧,动作慢但仔细。
“既然不能算命,那就练耳朵。”他自言自语,“听不清风,至少能听清自己出拳的声音。”
他站直,活动手腕,一拳砸上去。
“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屋子里听清楚。
第二拳,第三拳,节奏平稳。打到第十下,他忽然停下,闭上眼。
不是为了休息,是为了感受。
刚才那一拳,是不是比前几拳更稳?发力时,小臂有没有那种细微的“震感”?那是异能在配合肌肉收缩的信号。
他睁开眼,回到电脑前,新建一个表格:《感知训练日志》。
第一栏:时间。
第二栏:动作。
第三栏:异能反馈描述。
他填上第一条:22:17,直拳十次,第七拳起有轻微热流沿右臂上行,持续约两秒。
刚保存,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苏!水电费该交了啊,别老拖!”房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点不耐烦。
苏然应了一声:“知道了叔,明天一定交。”
门那边沉默两秒,“这次可不能再拖啊。”
脚步声远去。
他坐在原位没动,呼吸慢慢放平。三秒钟后,重新闭眼,把手掌贴在桌面上。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风扇转动的声音。
他开始回想上次直播时的状态。观众刷“你不行”的时候,胸口是不是有点发闷?林悦留言“我还信”的那一刻,耳根是不是微微发热?
他试着用异能去“抓”那些残留的感觉。
左前方——冷。
右后方——空。
正前方电脑位置——有一丝温热,像是晒过太阳的瓷砖。
他睁开眼,记下:22:25,尝试捕捉情绪残留,仅在屏幕方向察觉微弱热感,疑似愤怒余波,持续三秒。
“行,至少没瞎忙。”他喝了口水,嘴角扬了扬。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没翻过来,但知道是谁。
他没去看,而是把铝管拿起来,轻轻掰了掰。它已经弯到底了,再用力就会断。他没使劲,只是握着,感受金属的凉意从掌心渗进来。
“一点点来。”他重复张峰的话,像是在跟谁对话,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把铝管放回桌上,摆正,像某种仪式。
然后打开房间四角贴的彩色标签——红、黄、蓝、绿,是他下午贴的。每个颜色代表一个方向的情绪模拟区。红色是质疑区,黄色是期待区,蓝色是支持区,绿色……是留给下次直播准备的未知区。
他坐回椅子,闭眼,深呼吸三次。
“不是看未来,是听现在。”
第一次,什么都没有。
第二次,右前方有点刺痒,像蚂蚁爬过皮肤。
第三次,左前方突然一烫,像被人盯了一眼。
他猛地睁眼,看向蓝色标签的方向——那是林悦常留言的位置。
“支持?”他嘀咕,“这么细的波动也能留下来?”
他低头在日志里加了一句:22:40,左前方出现短暂温感,强度极低,疑似积极情绪残留。
合上笔记本,他伸了个懒腰。肩膀有点酸,脑子却清醒得很。
“以前总想着怎么炸场子,现在倒好,改玩显微镜了。”他笑着摇头,“系统不给buff,我自己造。”
他设定手机倒计时二十分钟,准备开始下一组训练。
期间起身喝了两次水,活动了肩颈。打坐式闭眼感知,像在练某种奇怪的冥想。
到凌晨一点十七分,他最后一次闭眼。
这一次,他没急着找热感,而是先放空。脑子里不再想比赛、弹幕、情绪值,只想自己的呼吸,和指尖的触觉。
三分钟后,右前方又出现了那种熟悉的灼热——愤怒的余温。
但他没停,继续扫向左侧。
那里,有一丝极淡的暖意,像冬天晒过太阳的毛毯,轻轻裹住指尖。
他没睁眼,嘴角却慢慢翘了起来。
“找到了。”
他默默记住这种感觉,像存了个小秘密。
倒计时结束,手机“叮”了一声。
他睁开眼,保存日志,关闭系统界面。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他的脸——眼睛底下有点青,但眼神亮着。
他没去照镜子,也没喝水,而是重新闭上眼,双手平放膝盖上。
呼吸越来越稳。
房间里只剩下风扇的轻响,和偶尔从窗外飘来的车声。
他坐着不动,像一尊正在冷却的铜像。
但他的意识还在跑。
一遍遍回放那场比赛的每一个节点,每一次心跳加速的时刻,每一波情绪起伏的来源。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感知”,只是从前太着急输出,忘了先输入。
“观众骂我,是因为我让他们失望了。”他在心里说,“但他们愿意骂,说明他们本来是抱着希望进来的。”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火苗,在寂静中悄悄燃起来。
他没去吹它,也没去扑它。
就让它烧着。
等到凌晨两点零八分,他再次睁开眼。
电脑屏幕黑着,屋里很暗,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一条微光。
他没去看消息。
而是站起身,走到沙袋前,轻轻拍了两下。
“明天继续。”
他转身回桌前,坐下,闭眼。
这一次,他不再急于寻找什么。
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身体里的那股劲,慢慢沉淀下来。
他的手指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远处,城市依旧喧嚣,但这里很安静。
安静得能听见,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