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游站在那片狼藉的中心，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与火热。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那一步踏出的位置，与那恐怖深坑的边缘，相差不过毫厘。
多一分，则可能被碎石波及。
少一分，则会被巨石的滚动轨迹擦中。
一切，都是刚刚好。
好到了，仿佛这片天地，都在为他这一步而主动让路。
这就是“前”字秘吗？
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预知危险，这简直就是将“因果”与“命运”的丝线，短暂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它不是让你去“躲”，而是让你提前站在了“结果”之上！
在危险发生之前，你就已经身处在那唯一的，绝对安全的结局之中。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比“皆”字秘那种纯粹的力量暴涨，还要让人沉醉。
如果说“皆”字秘是“力”的极致，是“术”的巅峰，那么“前”字秘，就是真正触及到了“道”的门槛。
方游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在那巨石坠落的瞬间，计算出每一颗飞溅的碎石的轨迹，然后在漫天石雨中，闲庭信步，片叶不沾身。
“这下子，保命的本事，算是点满了。”
方游心中暗自得意。
有了荒古圣体作为根基，有了“皆”字秘作为攻伐手段，再有了“前”字秘作为预知与闪避的神技。
攻防一体，根基雄厚。
自己这套组合拳打出去，别说是年轻一辈，就算是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怪物，只要不是老天师这种规格之外的存在，自己也敢碰上一碰了。
而且，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呢。
他正准备将此事揭过，毁尸灭迹，然后拍拍屁股回去睡个回笼觉，庆祝一下自己的实力大涨。
可就在这时。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叹息，突兀地，从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传来。
“唉……”
这声叹息，很轻，很淡，却吓了方游一大跳！
方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整个人刚才那份获得神技的狂喜与得意，瞬间荡然无存。
有人！
这里竟然有人！
而且，从刚才那声叹息的位置判断，对方绝对是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全部看在了眼里！
是谁？！
是守着禁地的玄通长老？
不，不对。玄通的气息，他很清楚，古板而刚硬，绝不是这种深沉如渊，仿佛与整片山林都融为一体的感觉。
一个让他不敢去想，却又无比清晰的名字，瞬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方游的身躯，变得有些僵硬。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了自己的身体。
只见在不远处那棵苍劲的古松之下，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身朴素的蓝色道袍，一头雪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挽着。
不是当今天师，张之维，又是何人？！
老天师就那么站着，没有说话。
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像个邻家老爷爷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种方游从未见过的，无比复杂的表情。
有震惊，有骇然，有疑惑，有茫然，甚至……还有一丝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敬畏。
完了！
这下全完了！
方游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自己最大的秘密，当着自己最强的靠山的面，彻彻底底地，暴露了。
而此刻的老天师张之维，他的心中，早已不是惊涛骇浪。
他的整个世界，他修行了一百多年，早已坚不可摧的认知体系，在刚才那一瞬间，被方游那轻描淡写的一步，给彻底地，轰然地，碾成了齑粉！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这个宝贝小师弟一个人跑到禁地这种地方来。
所以，他悄悄地跟了上来。
他想看看，这小家伙神神秘秘地跑来，到底想做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块毫无征兆，从峭壁上剥落的，足以将任何一流高手都砸成肉泥的千斤巨石。
在那一瞬间，连他都准备出手了。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惊世骇俗的一幕。
方游，动了。
没有炁的爆发，没有雷法的闪耀，没有金光的护体。
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那么轻飘飘地，向着左后方，踏出了一步。
那一步，在张之维这位当世绝顶的眼中，不是技巧，不是身法，更不是任何一种他所知的功法！
那是一种……对这片天地，对空间，对时间，对万物运行轨迹的，极致的，恐怖的，近乎于神明般的洞悉与掌控！
在那一瞬间，张之维能清晰地感觉到，方游的身体与周围的空间，达成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和谐与统一。
他不是在“躲避”那块石头。
他是在“命令”那块石头，不准砸到他！
他所在的那片方寸之地，在那一刻，仿佛化作了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神域”，万法不侵，万劫不磨！
张之维的心神，如同被创世的飓风狠狠扫过的混沌海，掀起了前所未有，足以颠覆一切的滔天巨浪。
他对方游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再一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完全颠覆了。
之前，他以为方游是身负大气运，悟性超凡的绝世天才，是龙虎山未来的希望。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天才？
用“天才”这两个字来形容他，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这是神只！
这是行走在人间的，未曾展露峥嵘的少年神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方游身上那股原本只是让他觉得奇特的气息，变得更加的深邃，更加的玄奥，更加的……不可揣度了。
那种气息，已经完全超出了“炁”的范畴。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源自生命本源，源自大道法则的体现！
张之维看着方游那张略带一丝紧张和心虚的脸，他心中那颗修行了一百多年，早已古井不波的道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自己，真的有资格，做他的师兄吗？
他，真的是来继承龙虎山道统的吗？
不，他不是来继承的。
他是来……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的，甚至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大时代的！
一个念头，如同雷霆般，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让他浑身都为之战栗。
此子……乃天运所钟！
我龙虎山，何其幸哉！
我张之维，何其幸哉！
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震撼，老天师看着方游，那原本复杂的目光，最终，尽数化为了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敬畏，与炽热到了极点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