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梁的话音落下,秦晚烟上前一步,对着他一抱拳。
“伯伯,事不宜迟,晚烟即刻动身。”她的声音清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洛梁点了点头,那张刚毅的脸上露出温和。
“好,路上换上便装,切莫暴露了行迹。”
“挑一匹最好的‘乌云踏雪’,再带上两名亲卫,务必将密折,亲手交到陛下手中。”
“晚烟明白。”秦晚烟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洛序开了口。
秦晚烟的脚步顿住,回过头,那双明亮的凤眼带着询问看向他。
“那个,路上小心点。”洛序挠了挠头,感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有点别扭,“别像上次似的,傻乎乎地往前冲。”
秦晚烟看着他那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刚才那股子凌厉的杀气,一下子就柔和了不少。
“知道了,裨将军。”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嘴角微微上扬,“我可不像某些人,还需要姑娘家来救。”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中军帐,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甲胄碰撞声。
半个时辰后,雁门关的南门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秦晚烟已经换下了一身惹眼的赤甲,穿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长发也用布巾包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行走江湖的普通女侠。
她牵着马,正准备出关,却看见洛序靠在城门洞的阴影里,好像专门在等她。
“你怎么来了?”秦晚烟有些意外。
“送送你呗。”洛序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水囊,“喏,给你带了点水,路上喝。”
秦晚烟接过水囊,入手温热,她心里也跟着一暖。
“你……”她看着洛序,欲言又止。
“怎么了?”洛序问。
“你……真的有把握吗?”秦晚烟的声音低了下去,“这计策,太过凶险。诱敌深入,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你在明,敌在暗,我实在放心不下。”
洛序笑了笑。
“放心吧,我爹在这儿呢,天塌不下来。”
“再说了,”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跑得快。真要有什么不对劲,我肯定第一个溜。”
秦晚烟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个正经。”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但眉宇间的忧色,却散去了不少。
她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我走了。”她深深地看了洛序一眼,“你答应我,一定要小心。等我回来,我……我请你喝酒。”
“好,一言为定。”洛序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马蹄声响起,秦晚烟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洛序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起来。
他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大将军,裨将军,都安排妥当了。”
回到中军帐,赵勇已经将一线天的战场打扫干净,正回来复命。
洛梁看着沙盘,头也不抬地问:“伤亡如何?”
“我军阵亡的弟兄,都已经妥善收殓,抚恤金也已登记造册。”赵勇的声音低沉了下去,“那六十一个俘虏,也都关押起来了。”
“嗯。”洛梁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向洛序。
“小子,接下来的戏,你打算怎么唱?”
洛序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小木棍,在雁门关外的几处小型哨卡上,画了几个圈。
“爹,赵将军,你们看。”
“咱们之前的胜利,太过辉煌,也太过干净利落了。这不合常理。”
“镇西王庭那边,肯定有疑心。所以,咱们接下来的‘失败’,也得有层次感。”
“怎么个有层次感?”赵勇听得一头雾水。
“第一步,咱们要营造出一种,我军因为一线天大胜,而变得骄傲自大、疏于防范的假象。”洛序用木棍点了点那几个哨卡,“从明天开始,这几处哨卡的巡逻兵力,减少一半。晚上值夜的,可以‘不小心’睡着,甚至可以‘偷偷’喝酒。”
“这……这不是把肉往人家嘴边送吗?”赵勇急道。
“就是要送。”洛序笑道,“但是不能白送。咱们的人,可以丢掉哨卡,但人要给我跑回来。而且要跑得狼狈,最好人人带伤。”
“这就叫‘骄兵之计’。让铁羽部那些残兵败将,尝到点甜头,让他们觉得,咱们也不过如此。”
“然后呢?”洛梁饶有兴致地问。
“然后,第二步,就是‘疲兵之计’。”洛序的木棍,在关墙和哨卡之间,来回画着线,“他们不是抢了咱们的哨卡吗?好啊,咱们就派兵去夺回来。”
“但是,不能一鼓作气地夺。得打打停停,今天夺回来,明天再被他们抢走。就这么来来回回地拉锯。”
“这样一来,咱们的兵,会显得很疲惫,士气低落。而铁羽部那帮人,也会被咱们拖的精疲力尽。”
“最关键的是,这种消息传到镇西王庭的耳朵里,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咱们北境军,在一线天一战中,把精锐都拼光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一群没用的新兵蛋子,只能靠着关墙死守!”赵勇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吓人。
“没错。”洛序打了个响指。
“等他们彻底相信了这一点,觉得咱们已经是一块案板上的肉,可以随意宰割的时候……”
“那个时候,咱们就可以请君入瓮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一支由赵勇亲自率领的三千人队伍,“气势汹汹”地开出了雁门关,直扑昨天被“偷袭”丢掉的黑石哨。
喊杀声,传出了十几里地。
然而,这场“激烈”的攻防战,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
大虞军就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狼狈”地退回了关内。
接下来的几天,同样的戏码,在雁门关外的各个哨卡,不断上演。
大虞军和铁羽部族的残部,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今天你丢一个哨卡,明天我再抢回来。
战报如同雪花一般,通过各种渠道,飞向了西边。
传到镇西王庭王帐里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喜人”。
“报——!大虞北境守军与铁羽部残部在白狼堆激战,双方死伤惨重!”
“报——!镇北大将军洛梁之子洛序,在一次冲突中,被流矢射伤了胳膊!”
“报——!雁门关守军士气低落,已经连续五日,闭关不出了!”
镇西王庭的王帐内,烛火通明。
一个身穿金色王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听着斥候的汇报,嘴角,慢慢地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他,就是镇西王,兀颜雄。
“洛梁……你这头老狼,终究,还是老了啊。”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了那座横亘在他和大虞之间的天堑——雁门关上。
“传我王令。”
“命赫连勃,亲率我王庭最精锐的‘苍狼’铁骑五万,即刻开赴边境。”
“告诉他,这一次,我要让大虞的土地上,插满我们镇西王庭的狼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