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秦晚烟的倔脾气上来了。
“全军听令!”她对着下方,发出了最后的指令,“放弃两翼!所有人,集中攻击中路!给我用人堆,把他们的阵型砸开!”
“将军英明!”
金吾卫的士兵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此刻得了将令,一个个都红了眼,舍弃了所有技巧,汇成一股巨大的赤色洪流,朝着虎卫营的正面,发起了决死般的冲锋!
“终于来了。”洛序看着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笑了。
“跟我玩人海战术?正中下怀。”
面对金吾卫排山倒海般的冲击,虎卫营的方阵,只是象征性地向后退了半步,便稳住了阵脚。
那感觉,不像是被撞退,更像是……扎得更深了。
“前排,蹲!”
“后排,递枪!”
叶璇那冰冷得不带感情的命令,在最关键的时刻响起。
只见盾墙之后,前三排的士兵,齐刷刷地半蹲下去,将盾牌斜向上顶住。
而他们身后的同伴,则将手中的备用木矛,从他们头顶的缝隙中,整齐划一地递了出去。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那坚不可摧的盾墙,就变成了一个长满了尖刺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刺猬!
“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金吾卫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头就撞在了那密密麻麻的枪林之上。
胸口的木甲,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洞穿。
成片成片的白烟,冲天而起。
金吾卫的冲锋,戛然而止。
整个队列,都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就是现在!”洛序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开!”
校场中央,那坚固的方阵,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王忠带着一百名养精蓄锐多时的士兵,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从缝隙中猛虎般地冲了出来!
他们甚至没有去看旁边那些乱成一团的金吾卫,目标明确,直奔校场中央的那面红色大旗!
等秦晚烟反应过来,想要下令拦截时,已经太晚了。
王忠的大手,已经握住了那根旗杆。
他用力一拔!
“哗啦——”
那面象征着胜利的旗帜,被他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吼——!!!”
五百名虎卫营的士兵,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整个校场,一边是阵型齐整、欢声雷动的黑色铁军。
另一边,是阵型散乱、一个个垂头丧气、满脸不敢置信的赤色精锐。
胜负,已分。
点将台上,一片死寂。
秦晚烟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那双锐利的凤眼,失神地看着下方那泾渭分明的一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敬畏、甚至还有几分迷茫的复杂眼神,看着洛序。
“你……”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东西,也是你那个叫……‘赛先生’的怪老头,教给你的?”
“什么怪老头?”洛序理了理自己身上那身锃亮的铠甲,慢悠悠地转过身,迎上秦晚烟那写满困惑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上了几分郑重。
“不是说了么,那不是什么老头,”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敲在秦晚烟的心上,“那是仙人。”
“仙……仙人?”秦晚烟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关于仙人的传说,但那都是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是缥缈虚无的存在。
可现在,洛序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这两个字,扔在了她的面前。
“你……”她想说“你骗人”,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看着校场上,那些虎卫营士兵正在自发地,用那种奇怪的战法,互相配合着进行小规模的对抗演练,那股子令行禁止、浑然一体的劲儿,根本不是凡间兵法能解释的。
再想起北境战场上,那些起死回生的神药,那些能千里传音、洞察敌营的“仙家法器”、那个温暖的……
秦晚烟感觉自己从小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你……你真的……遇到了仙人?”她的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洛序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暗爽,脸上却是一副“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淡然表情。
“也就是运气好,碰上了。”他敷衍道,“仙人他老人家云游四方,点化有缘人罢了。这些东西,不过是他随手指点的几样本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秦晚烟还想再问些什么,可看着洛序那副明显不想多谈的模样,也只能把满肚子的疑问,都咽了回去。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洛序,又看了一眼下方那支脱胎换骨的虎卫营,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他,郑重地抱了抱拳,然后转身走下点将台,带着自己那群垂头丧气的兵离开。
看着秦晚烟离去的背影,洛序脸上的得意再也绷不住了。
“哎呀,装高人可真累。”他一屁股坐回太师椅上,长出了一口气。
墨璃凑了过来,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
“少爷,您真遇到仙人啦?快跟我说说,那仙人长什么样?是不是白胡子老爷爷?”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别乱打听。”洛序挥了挥手,享受着苏晚递过来的茶水,“天机不可泄露,懂不懂?”
也就在虎卫营的这场演武,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结束的同时,一份详尽的战报,已经通过拘魔司的秘密渠道,摆在了皇城深处,御书房的书案之上。
殿内,燃着清雅的龙涎香。
身着一袭月白色常服的少卯月,正临窗而坐,手中握着一支紫毫笔,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缓缓地写着什么。
她乌黑的长发只是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地挽着,褪去了龙袍的威严,更显出几分少女的清丽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但那双冰蓝色的凤眼,却依旧深邃如古井,不带半分波澜。
一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迈着细碎的步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一份用蜜蜡封口的奏报,轻轻地放在了她手边的紫檀木托盘上。
“陛下。”
少卯月没有抬头,手腕轻动,笔尖在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遒劲有力的“兵”字。
她将笔轻轻搁在笔架上,这才端起手边的清茶,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淡淡地“嗯”了一声。
“虎卫营的。”老太监躬着身子,声音又低又细,“今日上午,洛裨将军的五百亲兵,与金吾卫第一营,于校场演武。”
“说。”少卯月轻轻抿了一口茶。
“结果……金吾卫,大败。”老太监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金吾卫便被击溃,虎卫营……毫发无伤。”
“哦?”
少卯月的动作,终于有了停顿。
她放下了茶杯,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真正地起了波澜。
她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捻起了那份奏报,拆开封口,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奏报上,用最精炼的文字,描述了那场演武的全过程。
陌生的阵型,诡异的战法,绝对的服从,钢铁般的纪律……
每一个字,都让少卯月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变得更深邃一分。
“千里镜,传音匣,神药……”她放下奏报,声音清冷得像是玉石相击,“如今,又是这闻所未闻的练兵之法。”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殿外那四四方方的天空,久久不语。
“这个洛序……”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道,像是在问身后的老太监,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朕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