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重的拖拽声和锁链的碰撞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在凌绝的心头,自青铜巨门后的黑暗中缓缓逼近。每一声响起,都让门前的空气更加凝滞,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也愈发浓郁。
门后的东西,要出来了!
凌绝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点,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是立刻转身沿着原路亡命奔逃,赌那湖泊怪物和菌虫不会再次拦截?还是冒险进入这扇破门,面对门后那未知但被束缚着的存在?
电光火石间,杀手本能做出了最冷酷的计算:向外逃,路途漫长且充满已知危险,生存几率渺茫。向内,门后的存在似乎被锁链限制着,或许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隐藏着离开的途径?
赌一把!
他眼中厉色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如同矫健的猎豹,猛地从那青铜巨门的破口处窜了进去!
就在他身体没入门内黑暗的刹那,他最后一眼瞥见,在通道深处那幽蓝菌丛光芒勉强照及的边缘,一个庞大扭曲缠绕着无数黑色锁链的模糊轮廓,正缓缓显现……
一入门内,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死气。这里的黑暗比通道中更加深邃,以凌绝炼气期修士的目力,竟也只能看清周身数尺的范围。
他不敢停留,落地瞬间便向前一个翻滚,迅速躲到一旁一堆似乎是坍塌形成的碎石后面,屏住呼吸,全力收敛所有气息,甚至连心跳都几乎压制到停止。
几乎在他藏好的同时。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大地剧烈震动!一只覆盖着暗沉金属般鳞甲,缠绕着无数粗黑锁链的巨大利爪,狠狠地砸在了他刚才进入的位置!利爪拍击处,地面瞬间龟裂,碎石四溅!
恐怖的冲击波夹杂着腥风扑面而来,吹得凌绝几乎睁不开眼。
他死死咬着牙,将自己缩在碎石之后,一动不敢动。
那利爪一击不中,似乎有些暴躁,发出如同闷雷般的低沉咆哮,疯狂地撕扯着周围的岩石和青铜残片,试图将闯入的“小虫子”揪出来。但那些缠绕在它肢体和身躯的锁链猛地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死死限制着它的活动范围,让它无法完全探入大门内部。
挣扎了片刻,那怪物似乎无法突破锁链的限制,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缓缓地拖着锁链,退回了门外的黑暗之中。那沉重的拖拽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直到确认那恐怖的存在真的离开了,凌绝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然完全湿透。刚才那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远比面对任何敌人都要可怕。那怪物的实力,深不可测!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开始打量所处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远比之前的石窟和通道都要宏伟。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死气近乎凝成实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遗迹。破碎的兵器,皑皑白骨,坍塌的建筑残骸遍布四处,一直延伸到目光无法穿透的黑暗深处。
许多尸骸的姿势都保持着战斗或挣扎的状态,可见当年的战斗何其惨烈。这些尸骸和兵器经历了无尽岁月,大多早已灵性尽失,化凡铁枯骨。
凌绝小心翼翼地走出藏身之处,开始在废墟中探索。他需要找到线索,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以及……是否有出路。
他检查着那些尸骸和残破的兵器甲胄,风格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流派都截然不同,更加古老狰狞,充满了杀戮气息。许多兵器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煞气,与地脉煞髓同源,却更加精纯。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在前方一堆相对完整的尸骸旁,斜插着一柄造型奇异的战刀。
那刀长约四尺,刀身狭直,带着一抹凄艳的弧度,通体呈现一种仿佛干涸血液般的暗红色,刀柄缠绕着早已腐朽的黑色丝线。它静静地插在那里,仿佛经历了万古时光,却丝毫没有锈蚀的痕迹,反而散发着一股微弱却凝而不散的冰冷煞意,将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更让凌绝心悸的是,他体内的《燃血功》竟然自行缓缓运转起来,与那柄战刀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怀中的那枚黑色指环,也再次微微发热。
这刀,绝非凡品!
凌绝缓缓靠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他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向那暗红色的刀柄,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刀柄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却充满兴奋与暴戾的刀鸣猛然响起!那柄暗红战刀剧烈震颤起来,一股庞大冰冷充斥着无尽杀戮欲望的煞气,如同决堤洪流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凌绝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这股煞气之精纯霸道,远超地脉煞髓,甚至比他之前吸收的所有煞气加起来还要可怕!它一涌入,便疯狂冲击着他的经脉和识海,试图再次将他拖入疯狂的深渊!
与此同时,一幕幕混乱而恐怖的幻象强行塞入他的脑海:
无边无际的血海尸山……星辰破碎,大道崩殂……一个模糊的身影手持此刀,鏖战八方,刀锋所向,神魔辟易……最终,画面定格在那身影被无数锁链拖入无尽黑暗,战刀悲鸣着坠落……
“吼!”凌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眼中血色再次上涌,手臂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握不住那疯狂震颤且欲要噬主的魔刀!
不能放手!也不能被吞噬!
他疯狂运转《燃血功》,拼命引导着这股恐怖的煞气,同时紧守识海中最后一丝清明,以无比坚韧的意志对抗着那滔天的杀戮幻象。
痛苦!极致的痛苦!
他的经脉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但他死死咬着牙,甚至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是我的……力量!”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中的疯狂与冰冷交织,属于杀手之王的绝对掌控欲被彻底激发!
他不再试图完全压制这股煞气,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它,引导它,如同驯服一匹暴烈的龙马!
《燃血功》的运行路线被催动到极致,那枚黑色指环也散发出微光,似乎也在帮助他稳定心神。
渐渐地,那狂暴涌入的煞气洪流,开始一丝丝地被纳入功法的轨道,虽然依旧痛苦万分,却不再盲目破坏。那柄暗红战刀的震颤,也逐渐平息下来。刀身上的暗红色光芒流转,仿佛一头被初步驯服的凶兽,虽然依旧危险,却暂时收敛了爪牙。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外来的煞气被勉强炼化,凌绝几乎虚脱般地单膝跪地,用刀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如同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
但他成功了!
他不仅扛住了这柄魔刀的煞气反噬,初步将其掌控,更借着这股庞大的力量,一举冲破了炼气三层的瓶颈,踏入了炼气四层!而且根基因这极致煞气的淬炼,变得异常稳固,真元中蕴含的煞力也更加精纯凌厉。
他抬起手,看着手中这柄仿佛与他血脉相连的暗红战刀。刀身冰冷,重量适中,挥舞间似乎能自发地吸收周围的煞气增幅威力。
“从今往后,你便叫‘血戮’。”他低声说道,刀身微微轻颤,似乎在回应。
得到这样一柄凶兵,实力大增,但凌绝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这刀煞气太重,日后需时时提防反噬,而且……它为何会在此地?它的上一任主人,又是何等存在?
他站起身,继续探索。有了“血戮”在手,周围那浓郁的死气和煞气对他的影响似乎减弱了许多。
在废墟中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了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黑色石台。石台之上,并非尸骸,而是端坐着一具身披残破黑色铠甲的人形骷髅!
这具骷髅骨骼晶莹,隐隐有玉质光泽,显然生前修为极高。它虽然早已死去多年,却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脊椎挺得笔直,流露出一股不屈的威严。它的胸前,插着一柄断裂的长枪,枪身早已黯淡,但那骷髅的双手,却紧紧握着一枚与他手中相似的完整黑色令牌,以及一块材质特殊的暗金色玉简。
令牌上的古老文字更加清晰完整。
玉简则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凌绝心中一动,谨慎地靠近。这具骸骨的主人,地位显然不同于外面的那些守卫。
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对于强者,尤其是已逝的强者,保持必要的敬畏是生存之道,然后才小心地取下了那枚令牌和玉简。
令牌入手沉重,背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徽记,正面则是那个古字。凌绝感觉这令牌似乎是一件信物,或者钥匙。
接着,他尝试将神识探入那枚暗金色玉简。
这一次,没有狂暴的意念冲击,只有一段断断续续却相对清晰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黑狱……镇守使……帝尊陨……魔潮失控……封印将破……吾等尽矣……”
“后来者……若见斯简……速离……携此令……往北……寻‘守墓人’……告之……黑狱……失守……”
“罪卒……尽殁……无愧……”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充满了绝望不甘和一丝殉职的坦然。
凌绝缓缓收回神识,脸色无比凝重。
黑狱?镇守使?帝尊?魔潮?封印?守墓人?
这段信息蕴含的内容太过惊人!这里似乎是一处名为“黑狱”的封印之地,这些死者是镇守此地的士卒,他们口中的“帝尊”似乎陨落了,导致所谓的“魔潮”失控,冲破了封印,最终导致了这里的陷落。而这玉简的主人,希望后来者能将消息带给一个叫“守墓人”的存在。
那门外被锁链束缚的恐怖怪物,就是“魔潮”中的一员?还是被污染的原镇守者?
这片古战场的地下,竟然埋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
他拿起那枚黑色令牌,又看了看手中的“血戮”战刀。这两样东西,恐怕都与这“黑狱”有着极深的渊源。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此地绝非善地,那门外的怪物不知何时会再次过来,而且谁知道这废墟深处,还沉睡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仔细收好令牌和玉简,又在这具镇守使的骸骨旁发现了一个残破的皮袋,里面竟然还有几块未曾耗尽却品质极高的暗属性灵石,以及一张绘制在某种兽皮上,残缺不全的地图。
地图似乎描绘着这附近的地下结构,其中一个标记点,指向这个大厅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条细小的通道标记,旁边注着一个古老的文字,凌绝辨认了半天,依稀觉得意思是“通风口”或“暗道”?
出路!
凌绝精神大振,立刻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向大厅另一侧快速行去。
果然,在一处坍塌的巨石后面,他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异常隐蔽的狭窄洞口!一股微弱的气流正从洞口中吹出,带着一丝泥土的腥味!
是通往地面的路!
他毫不犹豫,立刻钻了进去。
洞口之后是一条向上延伸的狭窄甬道,似乎是当年修建黑狱时留下的应急通道。他沿着甬道快速向上攀爬。
爬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了微弱的光亮和风声!
出口近了!
他加快速度,终于,猛地从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洞口钻了出来!
久违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虽然依旧带着战场的淡淡血腥味,却让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射下来,有些刺眼。
他迅速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偏僻的山坳。荒草丛生,远处还能看到黑山古战场边缘的轮廓,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终于……离开那该死的地底了!
他靠在洞口的岩壁上,感受着阳光的温度,缓缓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放松,怀中的那枚黑色指环,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发烫!并且这一次,烫得惊人!
同时,一个冰冷沙哑带着一丝奇异玩味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极近处响起:
“啧啧啧!等了这么多年,总算从这老鼠洞里爬出来个有点意思的小东西了。”
凌绝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转身,血戮刀瞬间出鞘,横在身前,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只见在他身后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身穿破烂黑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眼睛的身影!
此人何时出现?他竟完全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