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风带着粗粝的沙尘，吹拂在顾言略显苍白的脸上。他迅速收敛气息，压下空间传送带来的眩晕和伤势，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天地。
灵气比青岳门浓郁数倍，却更加狂野躁动，吸入肺腑间带着一股灼热感。远处那座巨城的轮廓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巍峨，城墙似乎并非凡石砌成，而是某种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巨石，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尽头。城墙上符文隐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防御波动。
接引仙城！他确定自己并未偏离太远，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周围不断有身影从空中跌落，都是此次传送的幸存者，约莫二三十人，个个带伤，神色惊惶，与出发时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空间乱流的恐怖，足以让任何修士心有余悸。
更远处，那道之前惊鸿一瞥的璀璨剑光已然消失，仿佛只是幻觉。但顾言确信，那绝对是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存在。
他不敢怠慢，立刻服下丹药，就地盘膝调息，快速恢复着几近干涸的灵力和伤势。微尘秘境中的源丹鼎依旧沉寂，方才在乱流中那短暂的异动仿佛耗尽了它积攒的力量。但顾言能感觉到，它与这片天地间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半个时辰后，伤势恢复了五六成，顾言站起身，随着其他惊魂未定的修士一起，向着那座巨城走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接引仙城的磅礴与压迫。巨大的城门如同凶兽张口，进出修士络绎不绝，修为最低也是筑基，假丹修士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金丹真人的威压一闪而过。城门守卫身着制式灵甲，气息精悍，目光如电地扫视着每一个入城者。
缴纳了高昂的入城费，顾言步入了仙城之内。
城内景象更是令人震撼。街道宽阔足以让十驾马车并行，两旁店铺林立，阁楼高耸，售卖之物从最低阶的符箓材料到灵光四射的法宝丹药，应有尽有，许多甚至是青岳门都难得一见的珍品。空气中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薄雾，吸上一口都觉修为略有精进。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南荒各地、甚至其他地域的修士汇聚于此，衣着各异，气息混杂。有宗门弟子成群结队，有散修独行匆匆，更有许多奇装异服、气息诡异的修士，显然来自某些特殊势力。
整个仙城，如同一锅煮沸的水，充满了机遇、竞争与危险。
顾言找了间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价格昂贵得令人咋舌。他闭门不出，全力恢复伤势，同时通过客栈小二和购买来的玉简，了解仙城情况和天衍道院遴选的最新消息。
消息令人心惊。此次遴选规模空前，据说因涉及上宗资源重新划分，南荒各地天才云集。光是已知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就不下数百，其中更不乏身负特殊血脉、道体、或拥有逆天机缘者。竞争之惨烈，远超想象。
遴选分为三轮：初试、复试、终试。初试三日后便在仙城中央的“演道台”举行，内容未知，但据说每次都会淘汰近九成的人！
时间紧迫。顾言伤势一恢复，立刻开始为初试做准备。他并未盲目修炼，而是再次来到百炼阁在仙城的分号——规模远比流云墟宏大——用剩余的大部分灵石，购买了几样保命和快速恢复灵力的丹药，又将那面破损的灵盾彻底修复。
随后，他去了仙城最大的自由交易市场“万象墟”，这里龙蛇混杂，真假难辨，却也可能淘到好东西。凭借强大的神识和《万化归一流丹法》对万物气机的敏锐感知，他竟真的以较低价格淘换到了一小截“万年沉阴木”，此物能宁心静神，对抗幻术，对即将到来的未知考核或许有用。
三日后，清晨。
仙城中央的演道台周围，早已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数以万计的修士聚集于此，参加初试者超过五千人，皆是百岁以内的筑基精英，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冲天的气势，令人窒息。
演道台并非一座，而是上百座小型石台林立，每座石台都刻有复杂的阵法。
顾言混在人群中，低调地观察着。他看到了许多气度不凡、被众人簇拥的年轻修士，显然是某些大宗门的真传弟子。也看到了几个气息隐晦、却让他都感到一丝危险的人物。
忽然，他目光一凝，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紫苏！她竟然也来了！此刻她正站在一群身着青岳门服饰的弟子前方，被几位假丹修士护卫着，脸上带着惯有的骄矜，修为赫然已达到了筑基大圆满！看来孙渺真人和刘长老在她身上投入了不少资源。
顾言立刻低下头，收敛所有气息。他现在变幻了容貌，倒不担心被认出，但也不想引起任何注意。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的威压自天而降，笼罩了整个演道场！
一名身着天衍道袍、面容古朴的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最高的一座石台上空，其气息如渊似海，赫然是一位元婴老祖！虽然威压不如青岳门那位老祖那般带着死气，却更加磅礴正大。
“肃静！”老者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洪钟大吕，瞬间压下所有嘈杂。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天衍道院初试，现在开始。”老者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毫无波澜，“初试内容：登‘问心阶’。”
他袖袍一挥，那上百座小型石台光芒大放，阵法启动，每一座石台上都浮现出一条蜿蜒向上、看不到尽头的白玉阶梯，阶梯笼罩在淡淡的云雾之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问心阶共九百九十九级，考核尔等道心、意志、神识韧性。三日为限，登顶者过。跌落者，或超时者，淘汰。”
规则简单粗暴！
话音落下，数千名修士如同潮水般涌向各自最近的石台，争先恐后地踏上了问心阶！
顾言也随人流踏上一条阶梯。
脚刚踏上第一级玉阶，一股无形的压力便骤然降临！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仿佛有重物压在心头，又似有魔音在耳畔嘶语，干扰心神！
不少准备不足的修士当即闷哼一声，脸色发白，甚至有人直接被震退下台阶！
顾言神魂历经磨砺，又有《万化归一流丹法》护持，只是微微一晃便稳住心神，稳步向上。
越往上，压力越大！幻象丛生！
有心魔幻境显现此生最恐惧之事，有权势美色诱惑沉沦，有大道感悟迷惑方向……每一步都需坚定道心，斩破虚妄！
顾言谨守本心，眼神清明，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他强大的神识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灵犀千丝”法门让他能清晰地分辨真实与虚幻，牢牢守住灵台。
沿途，不断有修士承受不住压力，惨叫着跌落下去，或是心神失守，被困在某一阶幻境中无法自拔。
两个时辰后，顾言已越过五百级，速度依旧平稳。此时，压力已大到足以让普通筑基后期修士寸步难行，幻象也更加逼真厉害。
他看到了青岳门的追杀，看到了元婴老祖冰冷的注视，甚至看到了前世今生的一些遗憾与执念……但他心志何其坚定，皆一剑斩之！
当他越过八百级时，身边已是寥寥无几。能到达此处的，无不是心志坚毅之辈。
林紫苏也在其中，她脸色苍白，香汗淋漓，靠着一件守护心神的玉佩法宝和丹药支撑，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个气息平稳、步伐坚定的陌生青年（顾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嫉妒。
九百级！
压力陡增数倍！仿佛有无数座大山压在神魂之上！幻象不再是外部的诱惑恐惧，而是直接引动自身心魔，从内部攻击！
顾言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额头青筋暴起，速度不得不放缓。他默默运转功法，识海中源丹鼎那丝微弱的共鸣似乎带来了一丝奇异的稳定感，帮他抵消了部分压力。
最后九十九级，仿佛天堑！
每上一级，都艰难无比！
不断有人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吐血跌落。
顾言咬紧牙关，眼中唯有台阶尽头。他的道心，在这一次次冲击下，反而愈发凝练纯粹。
终于，在第二日傍晚，他踏上了第九百九十九级玉阶！
周身压力骤然一空！眼前豁然开朗，已然身处石台顶端！一股精纯的天地灵气涌入体内，滋养着疲惫的神魂。
他是第一批登顶者之一！
台下，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或敬畏的目光投来。
主持考核的元婴老祖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顾言盘膝坐下，默默调息，等待着初试结束。
三日期满。
五千余名参赛者，最终登顶者，不足五百人。
淘汰率，恐怖如斯！
天衍道院遴选，初试便已如此残酷。
顾言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