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骨螺?!”
苏文山浑浊的眼珠子猛地一瞪,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刷的一下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
他死死抓住林卫东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哪还有半点新任厂长的沉稳。
“卫东,你……你听谁说的这玩意儿?这东西……当不得真啊!这是要命的邪物!”
这已经不是科学了,这是老渔民嘴里能止小儿夜啼的志怪传说!
林卫东看着老丈人吓破胆的模样,心里暗叹一声。
也是,对一个搞了一辈子科学研究的老教授来说,你跟他聊“烂骨螺”,不亚于跟牛顿聊“轻功水上漂”。
他没急着解释,而是任由苏文山发泄着恐惧。
只见苏文山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失魂落魄地抚摸着那台已经爆了油管、发出焦臭味的液压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完了……全完了……厂里最值钱的家当,让我给干废了……我苏文山刚从牛棚里爬出来没几天,这下……这下又要背个天大的黑锅了……”
这位刚刚挺直腰杆的老知识分子,在巨大的失败和恐惧面前,仿佛又被打回了那个在牛棚里看不到天日的“黑五类”。
林卫东蹲下身,没去扶他,而是等他念叨得差不多了,才用一种无比平静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
“爹,您是研究生物的专家。您信奉科学,那咱们就聊科学。”
“您想,在‘龙王口’那种几百米深、水压巨大、常年不见光的地方,普通的生物根本活不下来。能在那儿活着的,它能是普通玩意儿吗?”
“我猜,那块‘铁疙瘩’能在海里泡几百年不坏,很可能它本身就是靠吸收海底的某些特殊物质来维持。那有吃的,就一定有天敌!”
林卫东这番话,在苏文山混乱的脑子里炸响!
腐蚀!分解!生物酸!
苏文山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恐惧和绝望正在飞快褪去!
“食铁微生物!不,不是微生物!那种环境下,更可能是一种结构更稳定的腔肠动物!”
他一拍大腿,也顾不上地上的机油了,猛地站了起来,在原地来回踱步,嘴里飞快地念叨着,整个人像是瞬间通了电。
“对!卫东!你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依靠分解无机物获取能量!这种生物理论上是完全可能存在的!它的消化液,腐蚀性一定极强!这才是真正的‘以柔克刚’!”
翁婿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个有超越时代的见识和行动力。
一个有扎实渊博的知识和理论库。
这个被堵死的局,瞬间盘活了!
“爹,这事就这么定了!”林卫东一锤定音,“我明天就出海,去找这种‘食铁海葵’!厂子这边,就拜托您了!”
“去!必须去!”苏文山重重点头,又恢复了厂长的气度,眼神发亮,“你放心大胆地去!我给你把后方看住了!我再帮你查查资料,看看国外有没有相关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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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
石村码头上,林卫东改装过的那艘渔船,再次发出了低沉的轰鸣。
林大壮、赵虎几个核心队员站在甲板上,看着队长又一次背上那套沉重的“铁皮衣”,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队长,咱今天……又是光打雷不下雨?”孙猴子凑上来,小声问道。
上次出海,捞了点鲍鱼扇贝,是赚了点小钱,可那沉在海底的“大金山”,连个影儿都没看着,实在是心痒难耐。
林卫东检查着潜水设备的接口,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
“怎么?嫌上次的鲍鱼不好吃?”
“好吃!好吃!”孙猴子嘿嘿直笑,搓着手,“就是……不过瘾。”
“放心。”林卫东将沉重的头盔扣上,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闷闷的,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头发颤的魔力,“今天,哥带你们去捞点更过瘾的。”
“咱去捞一罐‘龙王涎’回来!”
“龙王涎?!”
队员们面面相觑,光听这名字,就感觉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林卫东没再多解释,冲着船头的父亲林解放比了个手势,随即“噗通”一声。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
凭借着脑中那奇异的视野,他径直朝着“龙王口”最深处那道上次发现“铁疙瘩”的海沟峭壁潜去。
下潜,下潜,再下潜!
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水压挤压着他的身体。
终于,在将近五十米的深度,他悬停在了一处黑不见底的峭壁前。
视野中,那奇异的光点再次浮现。
不是上次那种耀眼的金色,而是一种……幽幽的蓝色光晕。
它们就附着在峭壁一道极不起眼的石缝里,随着暗流轻轻摇曳。
食铁海葵!
林卫东心头一震,小心翼翼地从背后解下一根特制的、长达三米的长杆,杆子顶端固定着一个厚实的密封玻璃罐。
他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
当他用工具轻轻触碰其中一朵海葵时,那东西猛地一缩,一股淡蓝色的粘稠液体从它体内分泌出来。
林卫东眼疾手快,用采集器将那液体连同海葵的根部一同铲起,装入罐中。
可就在他准备拧上盖子时,一滴蓝色的粘液不慎溅到了他潜水服的手套上。
“嘶——”
一股轻微的刺痛感传来,林卫东低头一看,只见那厚实的工业橡胶手套表面,竟被腐蚀出了一个针尖大小的白点,还在冒着细微的青烟!
好霸道的东西!
他不敢怠慢,迅速拧紧了罐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上浮。
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林卫-东成功地将七八朵“食铁海葵”连同它们分泌的粘液,一同带回了船上。
成了!
与此同时。
几十里外的石村后山,新建的养鸡场里,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哎呀!我的老天爷!快来看!快来看!”
婆婆陈淑莲惊喜的叫声,把正在给鸡食槽里添水的苏棉吓了一跳。
她快步跑过去,只见陈淑莲正蹲在一个铺满干草的鸡窝前,指着里面,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棉……棉啊,你快看!下蛋了!下蛋了!”
苏棉探头一看,也愣住了。
只见那温暖的草窝里,赫然躺着七八个鸡蛋。
那蛋,个头比寻常的鸡蛋大了足足一圈,蛋壳不是常见的白色或褐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温润的粉色光泽。
这就是那只“鸡王”的后代?
苏棉心里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伸手捡起一个,只觉得入手温热,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娘,这蛋……怎么长得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管它一样不一样!能下蛋就是好鸡!”
陈淑莲乐得合不拢嘴,
“快!拿回去!中午我给你和翠花一人煮一个,好好补补!”
回到家,苏棉按捺不住好奇,取了一个粉皮鸡蛋,在碗沿上轻轻一磕。
“咔。”
蛋壳应声而裂。
下一秒,一股浓郁到极致的异香,猛地从裂缝里钻了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