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这能打吗?”
林卫国压着嗓子,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激动和颤抖,手已经摸向了背后的强弓,口水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雪地里那群圆滚滚的狍子,在他眼里已经不是活物,而是一挂挂滋滋冒油的烤肉,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可林卫东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一龇牙。
“出息!”林卫东低声呵斥,死死地钉在那群狍子的最后头,呼吸都放轻了。
昨晚从海边回来,林大壮他们几个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一个个蔫头耷脑,连饭都吃不香。
那被人当面拿走宝贝,还留下“回礼”的窝囊气。
林卫东知道,这口气要是不顺过来,别说下海捞沉船,就是出海打渔都提不起精神。
那帮专家不是给咱们上了一课,说这叫阳谋吗?
行,那老子今天就给你们上一课,什么叫他娘的王道!
在那群棕黄色的狍子中,赫然站着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狍!
它比周围的同类要大上一圈,身形矫健,脖颈修长,阳光洒在它那身洁白的皮毛上,竟反射出绸缎一般的光泽。
“哥,那……那是个啥玩意儿?”
林卫国也看傻了,口水都忘了咽,结结巴巴地问。
“肉!那都是肉啊!”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肉?”
林卫东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一股子野性,
“你嫂子缺的是那几斤肉吗?咱爹咱娘,咱家缺那几斤肉吗?”
他一字一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那是‘祥瑞’!宰了,它就是一张皮子几斤肉,顶多让你嫂子冬天多个围脖。”
“可要是活的,把它养在咱们养殖场,它就是咱们石村的‘镇山之宝’!”
“是能让全村人都念着咱家好,都觉着跟着我林卫东干,祖坟冒青烟的活宝贝!”
【那帮专家送的是死牛肉干,老子就抬个活祥瑞回去!看看谁的手段更提气,谁的格局更高!】
林卫国脑子嗡的一声,还是转不过来,脸都皱成了苦瓜:
“哥,你疯了?这活物咋往家抬?不一刀宰了分肉,留着它吃咱家粮食啊?”
“你懂个屁!”
林卫东懒得跟他多解释,一把将他拽到更隐蔽的雪堆后头,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他指着不远处一处地势略微下陷的洼地,又看了看旁边一棵被积雪压弯了腰、弹性十足的青冈树,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挖!对着那儿,给我挖个大坑,越深越好!今儿个,哥就教教你,什么叫请君入瓮!”
兄弟俩说干就干,用工兵锹和砍刀轮番上阵,花了足足小半天工夫,硬是在冻得跟石头一样的地上挖出了一个一人多深的土坑。
林卫东又指挥着林卫国砍来柔韧的树枝搭在坑口,铺上一张从船上拿来的备用绳网,
最后将那棵弯曲的青冈树当成天然的弹力装置,
用浸过水的牛筋绳巧妙地连接在绳网上,做成一个触发式的兜网陷阱。
整个陷阱布置得天衣无缝,看上去和周围的雪地别无二致。
一切布置妥当,林卫东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干净手绢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异香瞬间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哥!我的天!这不是你从那悬崖上挖回来的那根……那根参的须子吗?”
林卫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都变了调,
“我娘说这玩意儿切一片下来给人吃了都能续命,你……你拿来喂狍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参须子,套不着这只‘祥瑞’!”
林卫东把那几根金贵的参须子,仔细地撒在陷阱最中心的位置,
那香味,连他自己闻着都觉得浑身舒坦。
兄弟俩猫在几十米外的雪坎后头,大气都不敢喘。
那股独特的香气对食草的动物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没过多久,那群狍子就躁动起来,几只胆大的已经忍不住,
在头领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朝着陷阱的方向挪了过来。
而那只白狍,更是警惕,它落在最后面,一步三停,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它被那股香气吸引,却又本能地觉得不安。
当它终于忍不住诱惑,走到陷阱边缘,伸长了脖子,即将踏入伪装好的雪地时,动作却猛地一顿!
它霍然抬起头,那双极具灵性的眼睛,竟然不偏不倚,直勾勾地朝着林卫东兄弟俩藏身的方向看了过来!
林卫国的心猛地一跳,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手下意识地就要去摸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卫东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抖,
一块早就攥在手心的石子,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出!
石子没有砸向白狍,而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
“咔嚓”一声,精准地砸在白狍身后十几米外的一棵枯树上!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那只白狍受惊之下,保命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它想也不想,猛地向前一跃,想要逃离危险!
可这一跃,正好落在了陷阱的正中央!
“呼——!”
被压抑到极致的青冈树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弹力!
巨大的绳网从雪地里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猛然收紧!
那只白狍发出一声惊慌的悲鸣,四蹄乱蹬,却被死死地兜在网里,吊在了半空中。
“成了!”
林卫国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兄弟二人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将这只活蹦乱跳的白狍捆了个结结实实。
林卫东甚至还撕下自己的一截袖子,蒙住了它那双惊恐的眼睛,嘴里还安抚着:
“别怕别怕,以后跟我混,有参须子吃。”
当林卫东扛着这只活的、通体雪白的“神鹿”,林
卫国背着几只顺手打的野鸡,一瘸一拐地出现在石村村口时,整个村子都炸了。
正在场院上晒太阳唠嗑的婆姨们,手里的针线活“啪嗒”掉在地上。
正在修补渔网的汉子们,揉了揉眼睛,手里的梭子都忘了动弹。
“天爷啊!那……那是啥?白色的鹿?”
“活的!卫东队长扛回来个活的白鹿!”
整个石村瞬间沸腾了,村民们从各家各户涌了出来,
跟在林卫东身后,脸上全是震惊、敬畏和不可思议。
村里德高望重的赵老猎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挤上前来,
当他看清那只白狍的模样时,激动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都拿不稳了,
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白……白狍!是书上说的百年难遇的白狍啊!这是祥瑞!是山神爷给咱们石村降下的祥瑞啊!”
他突然“扑通”一声,竟朝着林卫东和那白狍的方向跪了下去,老泪纵横地喊道:
“谁家得了它,祖坟上是真要冒几丈高的青烟了!卫东……你这是把咱们村的气运给扛回来了啊!”
这一跪,这一声喊,彻底给这只白狍定了性。
村海里那点风波带来的沮丧和憋屈,被这从天而降的“活祥瑞”,冲得一干二净!
林卫东在全村人敬畏又羡慕的目光中,将白狍安置在了后山养鸡场旁边一个新搭的、最宽敞的围栏里,派了专人看管喂食。
晚上,林家摆开了庆功宴。
桌上是刚打的野鸡炖蘑菇,香气四溢。
林解放喝着小酒,看着院子里那只引得全村人围观,连公社干部都闻讯跑来看稀奇的白狍,不住地感慨:
“咱老林家的祖坟,这回是真的找对地方了!”
苏棉坐在林卫东身边,看着自己男人被火光映照得英挺的侧脸,小嘴又习惯性地撅了起来,开始她的“加密通话”:
“就你能耐!一天不折腾就浑身难受。又弄回来一个吃白饭的,看把你能的,我算过了,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它啃的都悬乎!”
嘴上是抱怨,可她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得很,拿起温热的毛巾,
仔细地给林卫东擦着脸上的泥印和汗,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崇拜和爱意。
林卫东心里跟吃了蜜似的,正想捏捏媳妇的脸蛋,逗逗自己这个口是心非的小管家婆,
却见苏棉秀气的眉头忽然一皱,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捂着嘴猛地干呕了一下。
全家人的动作都是一顿。
陈淑莲最先反应过来,紧张地放下筷子:
“棉棉,咋了?是不是这野鸡太油了,腻着了?”
苏棉摇了摇头,好不容易缓过那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劲儿,她下意识地看向林卫东,
皱着鼻子,带着一股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浓浓的撒娇意味,声音又轻又软地抱怨道:
“不知道……就是闻着这肉味腻得慌,难受……”
她顿了顿,扁着嘴,拖长了调子,几乎是在哼哼,
“突然就想吃点海里的东西……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最好是那种拿冰镇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