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楚珩为了那碟栗粉糕折腾了一下午。
他捏着银刀，对着刚出锅的糕点比划来比划去，自己在那儿嘀咕，“切菱形？太花哨了。切方块？又太板正……啧，还是菱形吧，她应该会喜欢。”
最后切出来的菱形，边角跟用尺子比着切出来似的，整齐得过分。
他翻出最透亮的那只白玉碟，把糕点一块块码好，又从窗边摘了两朵刚开的浅紫色小花，斜斜摆在食盒边角。
装盒的时候，他脑子里已经冒出华岁看见时的样子了，她肯定会愣一下，然后垂下眼睛，用那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说“有劳了”，可伸手去拿的时候，动作一定很轻。
想到这儿，楚珩自己都没察觉地笑了笑，连旁边馋得直转圈的二丫都得了好处，分到一小块切下来的边角料。
他拎起食盒，顺手理了理压根没皱的衣襟，心情挺好地准备往芳菲殿去。
就在这时候，“嗖！”
一道传讯符硬生生撕开紫薇武殿外头的结界，直冲到他眼前。
符纸上的血色纹路乱跳，是最急的那种警示。
楚珩脸色一沉，指尖点开符箓。
几行字映进他眼里，“寂寥崖禁制突发剧烈波动，源头在思过台核心区，性质不明，危险等级：极高。请求战神府立刻支援，主导调查！”
“思过台……”
楚珩脑子里立刻闪过明霄那张脸，紧接着浮起来的，却是华岁看到这人时，那种藏不住、也压不下的紧张和关切。
食盒“哐”一声被他撂在桌上，里头的糕点跟着晃了晃。
他甚至没工夫换下这身还沾着栗子粉味儿的常服，只冲二丫吼了句“看好家！”，人已经化成一赤金色厉芒，冲破云层直冲寂寥崖。
差不多同一时间，观星台上。
华岁难得有空，带了北辰最喜欢的浮生醉，在他旁边坐下。
星河在头顶上静静淌着，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北辰抿了口酒，看着她，语气欣慰，“最近瞧着，你比从前松快点了。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到底不一样。”
他笑了笑，带点打趣的意思，“前阵子厨神大赛闹得沸沸扬扬，连我这种不问事儿的都听了好几耳朵。”
华岁正望着天上流动的星子，听见这话，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缩了一下。
“现在这样，是比以前强。”她声音不高，“总好过那时候见面就掐，半步不让，办事也顺当多了。”
她顿了顿，看向星空深处的眼神沉了沉，“就是时序树一直没动静，帝君那边……”
“华岁。”北辰轻声打断她，笑意敛去，神色认真起来，话说到一半又停住，“明霄的事，你别再往里掺和了。他有他自己的因果要担，那分量……你扛不起。”
华岁眉头刚皱起来想问，北辰脸色猛然一变，猛地抬头盯向星空某处，“明霄的星轨！”
“怎么了？”华岁心头一紧，立刻坐直。
“光芒骤暗！”北辰声音压低了。
华岁腾地站起来，眼里闪过罕见的慌乱，星轨示警，那是连着性命本源的征兆！
北辰也紧跟着起身，袖子一拂，“走！”
再没多说半个字，两道流光从观星台冲天而起，划破夜空，直奔寂寥崖方向冲去，快得连给旁人捎句话都来不及。
楚珩冲到寂寥崖外围时，看见的正是这么一幕——
华岁根本不管值守天将的阻拦，周身爆出一片刺眼的时序光华，硬生生撞开了最外头的警戒屏障，正不要命地往思过台结界冲！
她平时那股沉静从容全不见了，慌得跟个孩子一样，什么规矩铁律全顾不上了，只想冲进思过台上。
北辰晚一步赶到，正想拉住她，“华岁冷静点！里头情况不明，不可妄动！”
“让开！”华岁声音又尖又抖，一把甩开北辰的手，眼睛死死瞪着结界里，那个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身影。
北辰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一抬头正好看见赶到的楚珩，脸色更加担忧。
楚珩的眼神早钉在华岁身上了。
看着她眼里那份惊痛和不管不顾，他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疼。
他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华岁身侧，用自己的身形稳稳地挡在她与结界之间，沉声喝道，“华岁，停手！”
华岁撞上他后背，冲势一滞。
抬起头，对上的是楚珩深沉的眼睛。
“先听我说，”楚珩语速极快，目光扫过周围接连赶到有点慌神的天将，命令随之落下，“立刻封死寂寥崖所有出入口！启动最高级别防御阵，内外隔绝！去叫药王殿首座和司命星君马上过来！禀报天帝！所有人没我的令，不准靠近结界百丈之内，更不准碰禁制！”
一连串命令干脆利落，瞬间稳住了场面。天将们如蒙大赦，迅速行动起来。
楚珩这才重新看向华岁，看到她眼中尚未散去的惊惶和死死盯着结界内明霄的视线，他深吸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却依旧坚定，“现在告诉我，你能感知到什么？结界内外的时序，可有异常？任何细微的不同，都可能至关重要。”
华岁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看着楚珩沉着的侧脸，又望了眼结界里明霄那随时要散掉的身影，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那份慌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眼神变得专注。
她凝神感应了片刻，脸色唰地白了，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的惊疑，“有东西，一股很隐晦很扭曲的时序吞噬之力缠在结界核心上，它在反向抽取明霄帝君的本源！但这力量不不属于天界，也不像魔道的。”
她的话让楚珩和北辰的心同时沉到了底。
果然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暗算，目标是冲着明霄帝君来的。
楚珩的眼神瞬间冷冽如万载寒冰。
他看了看身边强自镇定的华岁，和结界内生死不明的明霄。
“别怕，” 他低声对华岁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有我在，天塌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