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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外黑影闪动,三个蒙面人接应而来。

“快!码头子时三刻涨潮!”玉蝶刚要翻墙,突然一阵夜风拂过,檐下铜铃狂颤,远处护卫疾呼:“有刺客!”

整个宅院瞬间沸腾,火把如龙从四面八方围来。箭矢破空声骤起,一支弩箭擦着玉蝶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走!”她咬牙将拓跋玉抛给接应者。自己甩出数枚毒镖,惨叫声中,护卫倒下一片。借着这空隙,几人扛着昏迷的拓跋玉消失在暗巷。

码头腥咸的海风里,“逐月号”商船正在收锚。玉蝶一行人混在苦力中登船。底舱阴暗潮湿,她粗暴的将拓跋玉塞进铁笼,锁链“咔嗒”扣住少女纤细的四肢。

“将军府现在应该发现了吧?”同伙擦着刀上的血。

玉蝶冷笑,看着笼中昏迷的拓跋玉,匕首在她脸上轻轻游走:“等白战找到这里,看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船身猛地一震,巨轮缓缓驶离港口。

当莫寒带将军府护卫赶到时,玉蝶早已悄然回到将军府。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她反手将门栓落下,发出一声轻响。

她站在铜镜前,换下染血的衣裙。烛火摇曳间,一道狰狞的刀伤横贯小臂,皮肉外翻处仍在渗血。她取过案上的金疮药,指尖沾着药粉按在伤口上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莫寒这愣头青,下手倒是狠辣…”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语,唇角噙着一抹冷笑。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眼底却跳动着疯狂的火光。

包扎的白布缠到第三圈时,窗外陡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玉蝶动作一顿,铜镜里映出她骤然冷厉的眼神。

布条在齿间咬断的脆响,混着远处隐约的更鼓声。染血的帕子和衣裙被她随手丢进炭盆,腾起的青烟里浮动着淡淡的血腥气。

而此时的码头上,晨雾弥漫。莫寒单膝跪在湿冷的青石板上,指尖发颤地触碰那具冰冷的躯体,雪白的颈间一道细线般的伤痕,血迹早已凝固成暗褐色。

“莫副将…”护卫的声音带着惊惶,捧起一枚染血的羊脂玉佩“是夫人的…”

莫寒的瞳孔骤然紧缩,将军视妻如命,若醒来时发现夫人遇害…”他猛地闭眼,仿佛已经预见白战暴怒血洗将军府的疯狂,海风掠过脊背,激起一身冷汗。

“小心抬回去,”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用我的披风裹好…别让血迹…”话到一半突然哽住。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就要亮了。

第七日,寅时。

白战在黑暗中骤然睁眼,头痛欲裂,像是有人用钝刀生生劈开了他的颅骨。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阵阵发黑。

“将军!”莫寒冲进屋内,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您终于醒了…”

白战甚至没等他说完,赤足踩在地板上,踉跄着冲出内室。

府中一片死寂,白灯笼在晨风中摇晃,纸钱散落一地,像一场未化的雪。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燃烧后的焦苦,混着某种更深的、更令人窒息的绝望。

灵堂,檀木棺椁静静停在那里,四周堆满了纸扎的莲花与金元宝。白战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棺中,拓跋玉安静的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她穿着那件最爱的藕荷色碎花长裙,那是白战去年从边陲小镇为她带回的礼物,裙摆上绣着她最爱的木槿花,袖口上还缀着几颗小小的珍珠。她总说这裙子轻盈如云,穿着它时,连风都是温柔的。

可如今,那曾经随风轻扬的裙摆,此刻却死寂地垂落。她的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可那张明艳鲜活的脸,此时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苍白。

白战伸手触碰她的脸颊,冰冷一片。彻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猩红的血珠溅在拓跋玉的衣襟上,像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是谁干的?”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莫寒跪地颤抖:“末将…不知。”

白战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你说什么?”

“府中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了…”莫寒额头抵地,声音哽咽:“夫人被发现时,已经…已经…”

白战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满头青丝寸寸成雪,一头栽倒在棺椁旁。

莫寒惊呼:“将军!”

辰时,拓跋野猛然从军榻上惊醒,仿佛被人从万丈深渊中硬生生拽回人间。他头痛欲裂,颅骨内似有千万根银针翻搅,喉咙里泛着血腥气。

帐内昏暗,唯有帐帘缝隙透进一缕冷光,照在案几上半盏早已凉透的残茶上。他伸手去扶额,指尖触到一层细密的冷汗,这才惊觉自己浑身湿透,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

“我睡了多久?”他嘶哑低语,嗓音干裂如枯木。无人应答,帐外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鼻息粗重,似在催促。

拓跋野强撑着起身,双腿却如灌了铅,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待他掀开帐帘,刺骨的晨风迎面扑来,激得他浑身一颤。

天边残月未退,东方却已泛起一抹惨淡的鱼肚白,像是被刀锋划开的伤口,渗着血丝般的朝霞。

“不对…”拓跋野心头骤然一紧,某种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绕而上。他翻身上马,赤焰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漠北的春日,比严冬更叫人胆寒。狂风卷着沙砾,割得人脸生疼,他却浑然不觉,昨夜刚落的一场薄雪,还未积住。便被风撕成碎片,混着黄沙漫天飞舞。

远处起伏的沙丘上,几株枯草倔强的探出头,又被风压弯了腰,瑟瑟发抖。

拓跋野勒马停在将军府门前,黑氅猎猎作响,整座府邸被一片乌云笼罩。朱漆大门敞开,檐下白幡低垂,在风中无声飘荡,似招魂的鬼手。

府内隐约传来低泣,断断续续,像是被人掐着喉咙硬挤出来的哀鸣。拓跋野几乎是跌下马的,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缓慢走进将军府,府内青石板上洒满纸钱,灵堂前跪满了下人,个个面如死灰,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却仍机械般的重复着叩首的动作,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稍稍缓解心中滔天的悲怆。

灵堂正中,那具漆黑的楠木棺椁静静停放着,棺盖尚未合拢,隐约可见里面铺着的素白锦缎,那是他妹妹最爱的颜色。

棺椁旁,白战倒伏在地,一头乌发竟在一瞬之间尽数霜白,凌乱的散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他嘴角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手指紧紧攥着棺木一角,指节泛白,即便昏死过去,也不愿松开最后一丝执念。

拓跋野踉跄上前,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伸手抚向棺内,指尖却在触及那冰冷面容的刹那剧烈颤抖起来。

“娇娇?”无人应答,唯有穿堂而过的寒风,卷起一片纸灰,如黑色的雪,纷纷扬扬落满他的肩头。

拓跋野的指尖在棺木上狠狠一扣,指甲几乎嵌入坚硬的楠木。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骇人的猩红。

“来人!”他厉喝一声,嗓音沙哑如刀刮铁锈。

跪在灵堂外的下人们浑身一颤,几个胆大的小厮慌忙爬进来,却不敢抬头,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把你们将军扶回房去。”拓跋野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心些,若他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你们的命。”

小厮们连声应是,战战兢兢的围上前去,却见白战手指仍死死扣着棺木边缘,指节青白,仿佛是与棺椁长在了一处。

两个小厮使了狠劲才掰开他的手指,触手却是一片冰凉,若不是胸口尚有微弱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拓跋野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白战架起,那一头刺眼的白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惨白如纸的脸,不过一夜之间,昔日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只剩下一具空壳。

“赤影!”拓跋野突然暴喝。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暗卫如鬼魅般闪出,单膝跪地“属下在。”

“去请军医,要快”拓跋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若是路上有人阻拦…”

“杀无赦。”赤影接话,眼中寒光一闪,随即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原地。

灵堂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纸钱燃烧的噼啪声。拓跋野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棺中那张安详的睡颜上。他的妹妹拓跋玉,昨日还笑着为他系上平安符,今日却已…

他猛地一拳砸在棺木上,楠木发出沉闷的巨响,惊得檐下白幡剧烈晃动。

“查!”他对着空荡荡的灵堂嘶吼,“给本殿查清楚,若是让本殿知道是谁害我家娇娇,本殿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最后一句话在灵堂内回荡,震得烛火剧烈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狰狞扭曲,宛如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赤影回来时,军医是被他直接扛在肩头的。那老军医须发皆白,此刻却像个麻袋般被倒挂着,官帽歪斜,腰带松散,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放…放老夫下来!”军医捶打着赤影的后背,声音发颤“成何体统!”

赤影充耳不闻,大步流星走到拓跋野面前,这才将人往地上一放。

老军医踉跄几步,刚要发怒,却在看清灵堂情形的瞬间,僵住了。满室素缟,烛火摇曳,拓跋野那双赤红的眼睛在阴影中格外骇人。

“看诊。”拓跋野只吐出两个字。

老军医抖着手整理衣冠,目光扫过棺椁时明显一滞。他认出了那具楠木棺里躺着的女子,正是将军府的夫人,半月前还亲自给伤兵营送过药材。

“不是看…看…”军医结结巴巴的指着棺木。

“那边”拓跋野一把攥住军医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硬生生将他拖到偏厅。

白战被安置在罗汉榻上,一头白发散在枕上,衬得脸色愈发惨白。军医倒吸一口凉气,他记得这位将军几日前还是满头青丝。

“这…这是急火攻心,气血逆流所致。”军医搭脉的手都在发抖,“需要立即施针,再辅以…”

“救不活他,你就躺进那口棺材。”拓跋野的声音轻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军医的银针差点掉在地上,他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取出针包。第一针刚扎进白战的百会穴,昏迷中的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殿下饶命!”军医扑通跪下,“将军这是…这是自己不愿醒啊!”

拓跋野的眼神瞬息变得恐怖。他一把揪住军医的衣领,正要发作,忽听外间传来一阵骚动。

赤影闪身进来,脸色异常难看,“殿下,玉蝶来了。”

“带了多少人?”拓跋野松开军医,声音里似掺着冰碴。

“就她一个。”赤影压低声音,“捧着鎏金漆盒,说是来祭拜夫人…”

赤影的话还未说完,珠帘已被一双素手掀起。玉蝶着月白宫装,鬓边一朵白绒花,在满室素缟中竟显出几分诡异的和谐,她怀中漆盒雕着鸾凤,在烛火下泛着血色的光。

“殿下节哀。”玉蝶盈盈下拜,眼角却瞟向罗汉榻方向,“玉蝶听闻噩耗,特来送夫人…”

“滚出去!”拓跋野突然开口。

玉蝶的笑意僵在脸上:“殿下?”

“我妹妹的灵堂,”拓跋野慢慢转身,玄色衣袍下肌肉绷紧,“不是什么腌臜玩意儿都能进的。”

漆盒“哐当”坠地,一颗夜明珠滚出来,在军医脚边打转——正是七日前庆功宴上拓跋玉戴的耳珰,珠子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在烛光下像凝固的泪。

偏厅内气息一滞,连案上的烛火都似屏住了呼吸,这时,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众人回头时,只见本应昏迷的白战半挂在榻边,白发垂落如雪瀑,染血的手指深深抠进地板缝隙!

“原来…如此。”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涌出更多鲜血,“娇娇昨日回来…说珠子丢了…”

玉蝶踉跄后退的瞬间,赤影的刀已横在她颈间。而拓跋野正缓缓抽出佩剑,剑锋刮过鞘口的铜环,发出饿狼磨牙般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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