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队”与“怒之队”之间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最终以一种出人意料、却又仿佛理所当然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凯因在擂台之上所展现出的、那种超越了“战斗”范畴的、如同“神迹”般的表现,为他本就神秘的形象,再次蒙上了一层深不可测的面纱,也让他成为了整个KoF大赛中,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无法被理解、无法被定义的“规格外”存在。
当晚,喧嚣了一整天的南镇,终于缓缓地,褪去了白日的浮躁,沉淀下一片宁静。
凯因一行人下榻了一家位于市郊的、充满了古典和风的温泉旅馆。旅馆的后方,有一个不对外人开放的、精致的枯山水庭院。
此刻,凯因正独自一人,静坐在这座庭院的木制回廊之上。
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般,倾泻而下,将他那头标志性的银色短发,和他身上那件简单的黑色便服,都染上了一层如霜的清辉。他的双眼微闭,呼吸悠长而又平稳,整个人,仿佛都与这片静谧的夜色,彻底融为了一体。
他正在冥想。
或者说,是在“解析”。
在这个世界所接触到的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极限流与波动流的“气”,其本质,是激发自身的生命潜能,并与天地间的自然能量产生共鸣,讲究的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麻宫雅典娜的“精神力”,则是以纯粹的意志,直接干涉现实,将精神能量具现化,更偏向于“唯心”的法则。
而莉安娜体内那股暴走的“大蛇之血”,则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的、源自星球意志某个阴暗面的、纯粹的“血脉之力”,充满了毁灭与“无”的意志。
这三种力量,看似截然不同,但凯因凭借着自己那融合了斯巴达与杰诺瓦的、早已超越凡人范畴的感知力,却隐隐地,从中窥见了一丝共通的、位于所有力量最底层的“本源法则”。他沉浸在这种对“力量”的探究与顿悟之中,心神一片空明,甚至连身后那道悄无声息接近的、轻盈如猫的脚步声,都未曾在意。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在距离他数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是不知火舞。
她已经换下了一身战斗用的忍者服,转而穿上了一套素雅的、樱花纹样的和服。那头总是高高束起的茶色长发,此刻也柔顺地披散在肩上。在清冷的月光下,她褪去了白日里所有的热情与娇媚,展现出了一种令人惊艳的、如同古典画卷中走出的、名为“大和抚子”的娴静与端庄。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银发的背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或许,是白天休息室里,他那句“期待看到没有迷茫的火焰”,让她久久无法平静。又或许,是傍晚擂台上,他那如同神明般“救赎”莉安娜的身影,带给了她太大的冲击。
她的心中,有太多的困惑,太多的疑问,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被理解的孤独。
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缓缓地,走上前去,在他的身旁,以标准的正坐姿势,优雅地坐了下来。
凯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没有惊讶,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来这里。
“睡不着吗?”他平静地开口。
“嗯。”不知火舞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低着头,看着回廊木板上斑驳的月影,“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说来听听。”
“我们……我是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战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不知火舞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的迷茫,“我从记事起,就开始接受不知火流最严苛的忍术训练。我的爷爷,也是我的师父,他告诉我,我生来,就是为了将‘不知火’这个名字,再次发扬光大,让它成为全世界最强的流派。这是我的荣耀,也是我的宿命。”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
“我一直都以此为目标,不断地变强,不断地战斗。但是,今天看到了你和莉安娜小姐的比赛后,我突然……有些动摇了。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强大’,和你所展现出的那种‘力量’,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东西。”
她抬起头,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眸子,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直视着凯因的眼睛。
“凯因先生,你也是吧?”她轻声问道,“你那份与生俱来的、如同被神明所祝福、又如同被恶魔所诅咒的力量……它一定,也为你带来了很多的……孤独吧?”
凯因沉默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在惊叹他的强大,也不是在畏惧他的神秘,而是在问他……是否会因此而感到“孤独”。
不知火舞的这句话,像一把轻柔的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扇连他自己,都很少去触碰的、尘封已久的大门。
他想起了,在尼布尔海姆的童年。那些因为他的“怪力”而远远避开他的同伴,那些在背后指指点点、称呼他为“怪物”的村民。
他想起了,在神罗的地下实验室,被宝条当做实验体,承受着肉体与精神双重折磨的、暗无天日的岁月。
他想起了,在荒野的逃亡中,为了保护扎克斯,而被迫解放力量,在杀戮中厌恶着自己的挣扎。
是啊……这份力量,在带给他“守护”的资格的同时,也确确实实地,为他带来了……无尽的孤独。
“嗯。”
许久之后,凯因,缓缓地,点了点头。
只一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看到他承认,不知火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和一丝……心疼。
“果然是这样啊。”她释然地笑了笑,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同伴,“所以,我们才要不断地战斗。不仅仅是为了荣耀,更是为了……向这个世界证明,我们所背负的这份力量,是有其真正的‘意义’的。”
“你的‘意义’,是守护你的同伴,对吗?”她看着凯因,眼神无比清澈。
凯因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不含杂质的理解与共鸣,他那颗因为融合了斯巴达血脉而总是显得有些冰冷的内心,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暖的涟漪。
“那你呢?”他反问道,“你的火焰,是为了什么而燃烧?”
“我……”不知火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愣。
她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光大流派。但是,当这个问题,被眼前这个男人问出口时,她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另一幅画面——
在码头的仓库里,他为自己挡下致命攻击的身影。
在赛后的通道中,他对自己说出“期待”的眼神。
她突然发现,自己那份燃烧的意志中,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悄然地,烙印上了一个银发男人的身影。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飞上了一抹绯红。
“我……我的火焰,是为了……”她支支吾吾,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少女骄傲与决心的眼神,看着凯因,大声说道:
“是为了……守护不知火流的荣耀!以及……不辜负某个笨蛋的期待!”
看着她那羞赧而又倔强的可爱模样,凯因的嘴角,第一次,在那清冷的月光下,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辨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微笑。
“嗯。那一定是如你一般……非常美丽的火焰。”
庭院里,晚风轻拂,竹制的“添水”发出一声清脆的“叩”,打破了夜的宁静。
回廊之上,银发的男人与红衣的少女,不再言语。
但一种名为“共鸣”与“理解”的、远比单纯的欣赏更加深刻的情感,已经在这片静谧的月色中,悄然地,在两人之间,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