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之都的湖心祭坛,圣洁而宁静。
爱丽丝缓缓走下通往水面的水晶阶梯,她的倒影在清澈的水中摇曳,仿佛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正在迎接她的到来。她跪在祭坛的中央,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都沉入了与星球的沟通之中。
一圈圈柔和的、白色的光晕,开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那是“神圣”魔法启动的最初迹象。
而在祭坛之外,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凯因、蒂法、巴雷特和尤菲,四人以祭坛为中心,分别守住了四个方向,组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他们将所有的武器都握在手中,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他真的会来吗?”尤菲握着十字手里剑,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道。
“会的。”凯因的声音斩钉截铁。他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冷而又邪恶的气息,正在从上方的天空中,缓缓地渗透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祭坛上,爱丽丝身上的白光越来越盛,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她的祈祷,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仿佛空间本身都被扭曲了的黑暗。一片黑色的羽毛,如同死亡的预告,悄无声息地,从空中飘落,掉在了爱丽丝面前的祭坛上。
来了!
凯因的瞳孔猛地收缩。
下一秒,那个银色长发的身影,没有任何征兆地,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祭坛的上空。他倒悬在空中,脸上带着悲天悯人般的、虚伪的微笑,俯瞰着下方那个正在祈祷的、毫无防备的少女。
是萨菲罗斯。
这一次,不再是幻象。他借助着杰诺瓦和黑魔晶石的力量,将自己的真身,短暂地传送到了这里。
“安息吧。”
他用口型,无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松开了手,整个身体如同陨石般,朝着爱丽丝的头顶,垂直坠落。手中的正宗,在下落的过程中划出一道凄美的银色弧线,剑尖直指爱丽丝的心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蒂法和巴雷特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但有一个人,从一开始,他的全部注意力,就都集中在这一刻。
“休想——!!!”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从凯因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在他看到那片黑色羽毛飘落的瞬间,他就已经动了。他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灌注到了双腿之上。他脚下的地面轰然爆裂,整个人化作一道蓝色的、逆流而上的闪电,以一种超越了物理法则的速度,朝着祭坛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甚至超越了萨菲罗斯下坠的速度!
在正宗的剑尖即将触碰到爱丽丝的身体,那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凯因的身影,终于赶到。
他没有用剑去格挡。因为他知道,仓促之间的格挡,根本无法完全抵消萨菲罗斯那蓄谋已久、灌注了全部力量的一击。
他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最疯狂、最原始的决定。
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像一只守护雏鸟的雄鹰,将正在祈祷的爱丽丝,完完全全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他抬起头,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那把传说中的、足以斩断一切的凶刃!
“噗嗤——!!!”
修长的正宗,没有丝毫悬念地,从凯因的左肩胛骨处深深地刺入,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然后从他的右胸前透体而出。
那冰冷的剑刃,距离爱丽丝的脸颊,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凯因——!!!”
蒂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的眼前一片血红,几乎要晕厥过去。
巴雷特和尤菲也惊呆了,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
祭坛上,爱丽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的,不是冰冷的剑锋,而是一个宽阔的、为她挡下了一切的后背。以及,从他胸前透出的、那截沾满了温热鲜血的、冰冷的剑尖。
“凯因……?”她的声音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我说了……”凯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涌出,但他依旧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女孩,没有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抬起头,看着身后那个同样一脸震惊的萨菲罗斯,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挑衅和胜利的、狰狞的笑容。
“……我来,改写结局。”
“你……!”萨菲罗斯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混杂着愤怒与不解的表情。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硬接他这必杀的一剑。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他对战斗和生命的认知。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凯因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被贯穿的身体,非但没有倒下,反而爆发出了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
他怒吼着,那只完好的右臂,瞬间魔化!蓝绿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形成了一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巨大、都要凝实的恶魔之臂!
他用这只恶魔之臂,反手一把,死死地抓住了那把还插在他身体里的、正宗的剑身!
“什么?!”萨菲罗斯大惊失色,他想将剑抽回,却发现那把剑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给我……滚出去!”
凯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控制着魔人手臂,猛地一挥!
萨菲罗斯连人带剑,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硬生生地从凯因的身体里“拔”了出来,然后像一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地甩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远处的石壁之上!
“噗!”
萨菲罗斯喷出一口鲜血,脸上写满了屈辱和不可思议。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他的身体,却因为传送的时间到达极限,开始变得透明。
“凯因……你……很好……”他留下了最后一句充满了怨毒的话语,然后彻底消失了。
整个世界,再次恢复了寂静。
“扑通。”
凯因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跪倒在了祭坛上。他胸前那个巨大的、贯穿性的伤口,正汩汩地冒着鲜血,触目惊心。
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怀里的爱丽丝。
“你……没事吧?”他看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
“我没事……我没事……”爱丽丝哭得泣不成声,她用颤抖的手,想要捂住他那可怕的伤口,但鲜血却不断地从她的指缝中涌出。
“凯因!”
蒂法、巴雷特和尤菲也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发疯似的冲向了祭坛。
凯因看着向他跑来的同伴们,看着怀中那个泪流满面的女孩,他笑了。
他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最决绝的方式,成功地,将那个该死的“命运”,彻底地踩在了脚下。
他改写了结局。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无数双温暖的手臂紧紧抱住。
他听到了蒂法的哭喊,听到了巴雷特的怒吼,听到了尤菲的啜泣,也听到了爱丽丝那带着无尽悲伤的、轻柔的祈祷声。
他感觉很温暖。
原来,这就是……被家人包围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