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季黎的命令就是最终指令。
沈鸿脸色铁青,双手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熵雷”原型机的设计极限早已被之前的实战测试逼近,所谓的“极限方案”根本就是在赌博,赌设备能在彻底烧毁前爆发出最后一次、也可能是最强力的一次脉冲。
“所有电容超载运行!绕过安全协议!能量输出聚焦到120%!”
沈鸿几乎是吼着对助手下达指令,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电子元件过热的焦糊味。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脉冲持续时间可能会更短,但强度会更高!目标:正北方突进的骨刃怪物群!陆岩,让你们的人撤出爆炸半径!”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江季黎紧握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主屏幕上传来的前线画面——那几头庞大的骨刃怪物如同移动的堡垒,轻易撕碎了临时构筑的路障,距离第一道防线仅剩不到五十米!
战士们正在陆岩的指挥下艰难后撤。
“熵雷超载启动!3…2…1…”
沈鸿的声音带着决绝。
嗡——!!!
这一次的脉冲声不再是低沉的嗡鸣,而是变成了一种尖锐刺耳的撕裂声!
肉眼可见的空气扭曲以那台原型机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甚至将地面上的尘埃都震得飞扬而起!
效果是毁灭性的,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设备本身。
正北方冲来的怪物群,包括那几头庞大的骨刃怪物,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动作瞬间僵直,随后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它们体表的能量光泽剧烈闪烁然后骤然黯淡,较弱的变异体甚至直接颅内爆裂开来!
骨刃怪物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剧烈地抽搐着,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与此同时,“熵雷”原型机内部爆出一大团电火花,刺鼻的白烟冲天而起,彻底瘫痪,甚至点燃了周围的杂物。
沈鸿痛心疾首地看着这一切,却顾不上惋惜。
“就是现在!所有火力!覆盖打击!”
陆岩嘶吼着。
幸存下来的战士们强忍着脉冲带来的恶心眩晕感,将剩余的所有火箭弹、高爆手雷以及重机枪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到暂时瘫痪的怪物群中!
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吞没了那片区域。
这拼死一击,终于遏制住了节点最凶猛的一波攻势。
前线压力骤减。
然而,代价是巨大的。
“熵雷”原型机损毁,基地最强的技术威慑暂时消失。
弹药储备几乎见底。
人员伤亡数字在不断上升,医疗区人满为患。
苏婉清带着几个助手,疯狂地忙碌着。
她将赵小玥带回来的发光苔藓碾碎成糊状,敷在伤员们的伤口上。
那柔和的绿光再次显现出奇迹般的效果:止血、镇痛、抑制感染,甚至让一些轻伤员的伤口开始了肉眼可见的缓慢愈合!
这极大地缓解了药品短缺的压力,也带来了一线希望的微光。
但节点的攻击并未停止。
只是攻势从排山倒海的冲击,变成了更令人窒息的消耗与纠缠。
更多的变异体从坑洞中涌出,它们不再集中冲击一点,而是开始分散,试图从多个方向渗透、拖延,消耗曙光基地最后的人力和精力。
基地就像是一个筋疲力尽的巨人,虽然打退了致命一击,却被无数细小的绳索缠绕,正在被一点点拖入深渊。
山脊上,“磐石”的观测小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片刻,然后响起了何翟添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声音:“记录:目标基地(曙光)使用了一种高强度、短持续时间、疑似超载运行的能量脉冲武器,成功阻滞高阶变异体集群突击。该武器已确认损毁。目标基地防御火力下降73%,人员疲惫度极高,预估持续作战能力低于一小时。”
他像是在做一份实验报告。
“首领,我们…”
观测小队的队长低声请示。
何翟添没有立刻回答。
他通过高倍望远镜,看着曙光基地围墙上下那些浴血奋战、却依然没有崩溃的身影;看着他们在绝境中爆发出的顽强和那台最终损毁的奇特武器;也看着那在医疗区隐约闪烁的、不同于节点能量的柔和绿光。
他在计算。
计算介入的成本,计算曙光基地剩余的价值,计算任由节点摧毁曙光后“磐石”将独自面对的压力。
几秒钟后,他做出了决定。
“观测小队听令。”何翟添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执行‘低成本干预’预案。使用长程狙击武器和迫击炮,精确打击正在冲击曙光基地东南侧及西北侧防御节点的变异体集群。注意,只攻击最密集且对防线构成即时威胁的群体。优先保存自己,无需贴近作战。”
“重复,任务是减轻其压力,延缓其崩溃时间,并非替其解围。保持安全距离,持续观测数据。”
“明白!”
下一刻,冰冷的援手终于到来。
咻——!轰!
精确制导的迫击炮弹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在曙光基地东南侧即将被突破的阵线前,将一群聚集的变异体炸得粉碎。
砰!砰!
远处传来沉闷的狙击枪声,几头正在攀爬围墙的强化型变异体头颅瞬间爆开。
攻击精准、高效、冷酷,且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
曙光基地的战士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和更旺盛的斗志。
但指挥中心内,江季黎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她清楚地听到了何翟添通过公共频道发布的命令——“减轻压力,延缓崩溃,并非解围”。
这根本不是援助,这依然是一场基于冷酷计算的观测实验!
何翟添只是想看看,在得到一点点喘息之机后,曙光基地还能挣扎多久?还能爆发出什么?他甚至可能是在…测试节点在遭遇第三方打击后的反应!
“磐石…!”
江季黎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这种如同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连生死都被他人随意拿捏的感觉,比面对节点的疯狂攻击更让她感到屈辱和愤怒。
但她强行压下了这一切。
无论对方意图如何,客观上的确减轻了基地的压力。
“抓住机会!轮换伤员!补充弹药…尽可能补充!”江季黎的声音因疲惫和压抑的怒火而沙哑,“清点损失,抢救重要设备!快!”
基地如同一个遍体鳞伤却意志不屈的战士,利用这宝贵的间隙,艰难地喘息着,舔舐伤口,准备迎接下一轮不知是来自节点还是来自“盟友”的考验。
远方的坑洞依旧在涌出敌人,山脊上的观测者依旧冷漠。
战斗,远未结束。
但活下去的意志,在屈辱和希望的交织中,燃烧得更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