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澜的手还紧紧攥着空间袋的封口，芯片的边角硌在掌心，发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白薇站在终端前，掌心朝上。那道曾经像裂缝一样的光影已经不见了，可她的皮肤底下，依旧有淡淡的金色光流缓缓游动，像风吹过的河面，泛着细碎的波纹。她没说话，也没动，可刚才那句“我去开门”还在舱内回荡，久久不散。
陆沉渊靠在墙边，左臂还有些半透明，虚化还没完全恢复。他呼吸很轻，目光却一直落在江星澜身上。他知道，她不会让妹妹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东西。
顾寒声瘫坐在控制台前，左眼的红光忽明忽暗，机械臂彻底罢工了，散热口还冒着丝丝白烟。他没睡，也没闭眼，只是盯着黑屏上自己的倒影，仿佛在等一个信号，哪怕只是一点点动静。
江星澜松开空间袋，转头看向白薇。
“你……还记得多少？”她问，声音有点哑。
白薇没抬头，“不是记得，是它们自己冒出来的。像梦，但比梦更真实，也更痛。”
“那就让我看看。”江星澜抬起右臂，银色的晶花已经爬到了肩膀下方，皮肤绷得发亮，好像下一秒就会裂开。“我有共鸣体，能接住你的记忆碎片。”
“你会疼的。”白薇低声说。
“我已经疼了。”江星澜扯了下嘴角，笑得有点苦，“而且我比你更想知道，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她从腰间抽出一支黑色短管，通体漆黑，表面刻着细密的星轨纹路——是陆沉渊之前给她做的星核缓震鞘，能暂时压制晶化的扩散。她慢慢把右手塞进去，金属贴上皮肤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神经窜上来，手臂上的银光微微收敛了些。
“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
白薇点点头，抬手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刹那间，刺骨的寒意冲进脑海，江星澜咬紧牙关，星核共鸣体开始启动。银光从缓震鞘边缘溢出，顺着脖颈蔓延而上，像一层薄霜覆在皮肤上。
意识沉下去的那一刻，画面猛地炸开——
一间昏暗的房间，四壁布满扭曲的符文，地面是暗红色的，像是干涸的血迹。中央有一座石台，上面绑着一个小女孩，手脚被冰冷的锁链固定，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镜头拉近，是白薇，才七八岁的样子，嘴唇发紫，眼睛却睁着，一眨不眨。
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穿着星纹长袍，背影清瘦，步伐从容。江星澜的心猛地一沉——是沈清秋。
她看不清脸，可那种熟悉的气息，她绝不会认错。沈清秋走到石台边，手里握着一把骨刀，刀身镶嵌着星核碎片，泛着幽蓝的光。他低头看了白薇一眼，然后举起刀，划开了她左臂的皮肤。
没有血流出来。
伤口里泛起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紧接着，沈清秋低声念起一段听不懂的咒语，墙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地面震动，石台中央缓缓升起一块黑色石板——上面赫然裂开一道缝隙，和白薇掌心的光影一模一样。
江星澜想冲过去，可画面突然扭曲。
无数声音挤进耳朵：
“我是t-001。”
“我是新的我。”
“杀了旧的，才能活。”
“别再打了……求你……”
“我忘了名字……我是谁……”
头痛欲裂，晶化的银光在体内暴走，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缓震鞘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嗡嗡作响。
“撑住！”陆沉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江星澜没回应，她死死咬住牙，强迫自己留在记忆里。她知道这是记忆污染，是星渊商会设下的陷阱，可她必须看下去。
她集中精神，在意识深处筑起一条通道，把混乱的画面一个个钉住。
画面快速闪现：注射、电击、记忆灌输……全是标准化的实验流程。直到某一帧，沈清秋转身，将骨刀插进石板的裂缝中，而那道裂缝，竟微微合拢了一瞬。
“那是钥匙！”江星澜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
白薇已经退开，脸色苍白，靠着终端喘气。她掌心的星核碎片滚烫，像是刚被点燃。
“你看到了什么？”顾寒声沙哑地问。
江星澜抹了把脸，右臂的晶化仍在蔓延，缓震鞘快要到极限了。“沈清秋在用那道裂缝做仪式，骨刀是启动器，白薇是容器。他们不是单纯改造基因，是在往她身体里塞东西。”
“什么东西？”陆沉渊问。
“我不知道，但一定和古神碎片有关。”江星澜看向白薇，“你体内的碎片，不是后来植入的，是从一开始就被放进去的。”
白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轻得像风，“所以……我不是被改造成实验体，而是……被选中了？”
没人回答。
顾寒声突然动了，用左手艰难敲击终端，调出江星澜刚才接收的记忆截图。他放大背镜，盯着那道裂缝的轮廓。
“门体材质含古神陨铁，地表重力0.3标准值，能量残留波形和x-7的民间记录吻合。”他声音低沉，“这不是巧合。x-7，就是那个地方。”
“天枢阁的禁地档案提过一句。”陆沉渊开口，“‘初代封印裂隙，非命定者不得入’。沈清秋不是在做实验，他是在完成某个仪式的前置步骤。”
江星澜盯着终端上的裂缝图像，缓震鞘发出最后一声警告，银光从指缝溢出。
“所以他选了白薇。”
“因为她能开门。”陆沉渊看着白薇，又转向江星澜，“而你，是唯一能带她进去的人。”
舱内安静下来。
江星澜缓缓抽出缓震鞘，右臂的晶化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整条手臂像是被星光浸透，抬起来时微微发颤。
“他们以为她死了七次。”她低声说，“但他们忘了，每一次重置，都让她离真正的自己更近一步。”
她看向白薇，眼神坚定，“下次，不是你一个人进去。是我们一起。”
白薇望着她，掌心的星核碎片再次亮起，这一次的光不再锋利刺眼，而是温柔地流转，像晨曦穿透云层。
顾寒声靠在控制台边，左眼红光终于稳定下来，“数据整理完了，x-7的星域坐标已锁定。但没有航行路径，那片区域是死域，常规跃迁会被引力撕碎。”
“我们不用常规方式。”陆沉渊站直身体，左臂依旧半透明，可他的眼神清醒而坚定，“我可以打开一条短暂的时空裂隙，但只能维持十二秒。”
“够了。”江星澜把芯片重新塞进空间袋，右臂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搐，“我们不需要太久。”
她走向舱门，脚步有些不稳，却没有停下。
“准备装备，修好机械臂，补足能量。”她回头看了眼白薇，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我们去x-7，把那扇门，彻底关上。”
白薇没动，只是抬起手，掌心的光影缓缓旋转，像一颗即将苏醒的星辰。
江星澜转身，右臂的晶化纹路在昏暗的舱内泛着冷光。
她迈出第一步时，指尖忽然滴下一滴血，落在金属地板上，绽开一朵暗红，像一朵无声绽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