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体碎屑掉在地板上，叮叮当当响，就像沙漏走完了。
江星澜坐在地上，残臂透明得像层薄纱，星尘从指尖飘走，就跟被风刮走的灰似的。她既没低头看，也没动，眼睛死死盯着前面——宴会厅水晶灯下，主持人抬手宣布新一轮拍卖开始。
又是这个场景。
时间循环又重启了。
顾寒声单膝跪在数据孤岛边上，机械眼闪着暗红的光，正倒回去看刚才清除寄生程序时截下的最后一段频率波动。他机械手指在终端上敲得飞快，一串串数据流在眼前炸开。
“不对。”他小声说，“频率变了。”
不是变了一次，是变了七次。
每次循环，主持人的量子波动都有点不一样，就好像同一段曲子被七个人弹，音准差不多，可就是有点细微的差别。
“不是一个人。”他猛地抬头，“是七个。”
江星澜嗓子一紧：“七个啥？”
“记忆体。”顾寒声调出七次循环的波形图，七条曲线排开，“用古神碎片克隆出来的意识复制品，共用同一段人格模板——沈清秋的思维模式。他们一起维持这个时间囚笼，只要有一个还在运行，循环就不会停。”
江星澜咬住嘴唇。晶化已经到肩胛了，每吸一口气，就像有细针扎在骨缝里。她抬手撑地，想站起来，可手臂一软，整个人往前栽。
就在她快着地的时候，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挡在面前。
陆沉渊。
他站在那儿，眼神空空洞洞，左臂的金纹一闪一闪，跟信号不好的投影似的。他没伸手扶她，也没说话，只是机械地抬手，开始记周围的数据流，动作挺准，就是没一点感情。
他不记得她了。
“陆沉渊。”她嗓子哑着喊。
他没反应。
她又喊，声音更急：“陆沉渊！”
这一回，他指尖微微一颤，金纹亮了下，但眼神还是陌生。
顾寒声猛地抓住她残臂，把机械眼的数据线直接插到量子接口：“我用你的星轨波动做校准，锁定第七个记忆体的核心频率。但你得撑住——晶化超七成，系统会把你当‘异常数据’，直接清除。”
江星澜没应声，把残臂使劲按在接口上。星能顺着线路进去，她意识开始晃，星轨回溯的画面在眼前疯闪——
她看见自己站在虫洞边，风把头发吹起来。
她看见陆沉渊浑身是血，抬手打开时空裂隙。
她看见一道指令在虚空中出现：冻结t - 3，坐标锁死。
画面一下没了。
“抓到了！”顾寒声突然低喝，“第七个记忆体核心层里，藏着一段童谣残音，频率跟白薇幼年录音一样。沈清秋把坐标加密在旋律里，得把记忆体全吞了才能解码。”
江星澜闭闭眼：“那就吞。”
“你现在这状态，吞一个记忆体，晶化就过临界点了。”顾寒声盯着她，“你可能当场星尘化。”
“那也比困这儿强。”她冷笑，“再循环几次，我连站都站不起来。”
顾寒声沉默两秒，突然把机械臂能量输出调到最大：“陆沉渊，你还能分意识不？”
陆沉渊慢慢转头，眼神还是散的，但金纹开始闪得厉害。
“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江星澜声音发涩。
“但他还记得你。”顾寒声指着陆沉渊左臂，“每次你靠近，他量子纹路就共振。这不是记忆，是烙印，比数据还深。”
江星澜心里一震。
她抬起残臂，贴到陆沉渊左臂上。
星核共鸣一下触发了。
两道金纹同时大亮，数据流在空气中缠成网。陆沉渊身体一震，眼神闪过一丝清醒。
“星澜……”他小声说，声音沙哑得快听不清。
“对。”她死死盯着他，“我是江星澜。你是陆沉渊。你是天枢阁少主，你会时空裂隙，你为我挡过血契反噬，你——”
“别说了。”他抬手打断，金纹跳得厉害，“再听下去，我会忘了咋战斗。”
他闭上眼睛，量子能量开始分裂。
第一道分身出现，跟影子似的实在。
第二道，第三道……
每分一次，他身形就淡一点，金纹也暗一点。
到第六道时，他左臂都快透明了。
“第七次。”他睁开眼，眼神终于落到江星澜身上，“我进去，你等信号。”
“等等！”江星澜伸手想拉他。
可他本体已经往数据核心层冲去，身影在光流里没了。
七道量子分身一起上，六道引开六个记忆体，本体直扑第七层。
数据层剧烈晃动，记忆体开始反击，预判、封锁、反向冻结，招招要命。陆沉渊的分身一个个被打垮，变成散掉的能量流。
第六道分身炸开时，第七个记忆体露在江星澜面前。
它转过身，面具下的黑雾慢慢凝成一张脸——跟沈清秋一模一样，就是有七分虚的。
“你来晚了。”它冷笑，“时间囚笼破不了。”
江星澜没说话，直接扑上去。
残臂插进记忆体核心，吞噬能力全打开。
剧痛一下炸开。
晶花从右肩疯长，皮肤表面冒出密密麻麻的星纹，就像被星光刻过的瓷器。她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童谣旋律，跟白薇的声音混在一起。
记忆回溯强行开始。
画面闪现——
七年前，虫洞快合上了。
她被推进去，回头看见陆沉渊站在裂隙边缘，浑身是伤。他抬手打开时空裂隙，却没追上来。
而是对着虚空下令：
“冻结t - 3，坐标锁死。”
不是为了逃。
是为了封。
封住某个时间点，封住某种可能。
江星澜眼睛一缩。
她猛地咬舌尖，用剧痛让自己清醒，反向吸收回溯的记忆数据，硬把坐标碎片解析出来。
“顾寒声！”她大喊。
顾寒声马上接入星核共鸣，机械脑飞快运转，把碎片信息导出来。
就在这时，记忆体核心突然放出强光。
最后一个画面闪过——
陆沉渊站在系统后台界面前，手指悬在确认键上，眼神坚决。
那道指令，不是临时想的。
是早计划好的牺牲。
“别看……虫洞尽头。”他的声音从数据流里传来，很弱但清楚。
江星澜猛地睁眼。
第七个记忆体在她手里碎了。
时间囚笼剧烈摇晃，宴会厅水晶灯开始碎，宾客的身影像信号不好似的扭曲、消失。
顾寒声一把扶住她，机械眼赶紧扫描：“坐标导出来了，循环在瓦解，但你晶化度到百分之八十二了——”
江星澜抬手打断。
她盯着空处，声音沙哑但坚定：“t - 3不是坐标。”
“是时间锚点。”
“陆沉渊冻结的不是空间。”
“是那一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