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灯一盏接一盏灭了，最后一点光在酒杯上闪了一下，也熄了。
凯斯动了。
他松开抱着凌烨的手，又马上收紧。凌烨还在他怀里，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很热。刚才那句“这一次，换我追你”像是说给他听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他不等了。
一手托住凌烨的后颈，另一手抱住他的腿弯，轻轻一抬，就把人抱了起来。动作很稳，像怕吵醒他一样。
凌烨哼了一声，手指动了动，往他胸口蹭了蹭，像是冷，又像是想靠着。嘴动了动，声音模糊：“……回我宿舍。”
“嗯。”凯斯应了一声，没停下脚步，“马上就到。”
他知道凌烨走不了路。刚才在卡座还能坐直，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体温很高。工装上有机油味和酒气，脖子全是汗。
走廊没人，只有头顶的灯发出一点光。主通道有巡逻机器人，晚上十点开始巡查。他没走那边，拐进了维修通道——一条窄小的路，平时只有修理工才用。
脚踩在金属地上，发出轻轻的声音。
“不去你那……”凌烨突然说话，声音软，却带着倔强，“放我下来。”
凯斯不理他，手臂抱得更紧：“你站不住。”
“我能走……”凌烨挣扎了一下，腿一用力，身子一歪，差点滑下去。
凯斯立刻弯腰把他往上托。这一动，两人的脸几乎碰到一起。凌烨的额头贴着他下巴，很烫，呼吸扫过脖子，有点痒。
“别闹。”凯斯低声说，“听话。”
凌烨不说话了，但手还抓着他的衣服，抓得很紧。像睡着了，又像在防备。
通道转了个弯，前面是监控看不到的地方。墙上有个检修口，盖子半开着，里面黑黑的。凯斯停下，把凌烨轻轻扶着靠墙站，一只手还搂着他腰，怕他倒下。
他低头看凌烨的耳后。
旧的信息素抑制贴已经发白，边角卷起，摸起来有点烫。这种贴一旦失效，omega的身体就会不稳定。凌烨一直伪装性别，强行压住信息素，出问题就麻烦了。
凯斯从口袋拿出一张新的，撕开包装。
指尖刚碰上皮肤，凌烨就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像是疼，又像是舒服。头无意识地往他掌心蹭，像只被摸到的猫。
凯斯屏住呼吸，快速把新贴贴上去。
“乖。”他轻声说，“好了。”
贴一换上，凌烨整个人松了下来，手也软了，头一偏，靠在凯斯肩上。呼吸平稳了，但还是烫。
凯斯重新抱起他，加快脚步。
生活区不远，但这段路走得慢。每一步都很小心，怕颠到他。路过通风口时，冷风吹进来，凌烨缩了缩脖子，往他怀里钻。
“冷？”凯斯问。
没人回答。
他还是把外套拉紧些，裹住两个人。
到了宿舍门口，刷指纹，门开了。房间不大，床靠墙，桌上有一杯水，床头柜上放着工具箱——这是技术兵的标配。
门关上，隐私模式自动开启，灯光变成暖黄色。
凯斯把人放到床上，动作很轻，像放一件易碎的东西。工装靴沾着油，他弯腰脱下来，放在床边。掀开被子一角，盖到凌烨胸口。
凌烨皱了下眉，手在空中抓了一下，像在找什么。
“在这儿。”凯斯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放进被子里，“别动。”
他坐在床边，伸手摸凌烨的额头。很烫。
这不像普通的醉酒。酒精只是原因之一，真正的问题是他长期用抑制剂，身体负担太重。加上今天情绪激动，信息素几次要泄露，身体已经撑到极限。
他不能走。
万一半夜发情征兆出现，被人发现他是omega，事情就瞒不住了。德里克元帅盯着他，塞西尔博士也在找机会动手。这个时候，必须有人守着。
凯斯解开制服领口两颗扣子，散热阀打开，体温降了一点。Alpha的信息素在体内翻腾，阻隔贴压着，但也快撑不住了。
他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降温凝胶，挤一点涂在凌烨脖子和手腕内侧。手法熟练，像是做过很多次。
“你总是这样。”他一边擦一边低声说，“明明撑不住了，还要硬扛。”
凌烨没反应，但眉头松了些。
凯斯收回手，重新坐下。房间很安静，只能听见通风系统的嗡嗡声。
他看着床上的人。平时总绷着脸，现在放松了，嘴唇微张，呼吸均匀。睫毛偶尔颤一下，像在做梦。
他想起小时候的事。
那时他还小，不懂责任，也不懂后果。父亲让他退婚，他就答应了。后来听说那个叫凌烨的孩子被赶出家门，他也只觉得是对方家里狠心，和自己没关系。
再见面是十年后。
他在战场上快要死的时候，凌烨从天而降，亲手撕开战甲，把他救了出来。
那一刻，他就知道，非他不可了。
他第一次不在乎对方是Alpha还是omega。朋友都说他疯了，他是疯了，他愿意为他放弃一切。
他笑了。
从那天起，他就没想过放手。
现在这个人就在他床上，闭着眼，毫无防备。
他伸手，拨开凌烨额前湿了的碎发。指尖划过眉毛、鼻梁，最后停在唇边。
“你说你讨厌我。”他低声说，“可你也没推开我。”
床上的人动了动，喉咙里咕哝了一句，听不清。
凯斯笑了笑，收回手。
“我不走。”他说，“你醒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他靠在床头，没脱衣服，也没躺下。就坐着，一只手搭在床边，随时能碰到凌烨。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窗外星舰的灯一闪一闪，照进一点蓝光。凌烨的呼吸忽然变重，身子往侧翻，手伸出来，在空中抓了两下。
凯斯立刻伸手接住。
那只手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力气不小。
“林恩……”他喃喃道，“别走……”
凯斯没挣开，反而握紧了他的手：“我在。”
“不准走……”凌烨声音带着睡意，却很固执，“谁都不准走……”
“好。”凯斯答应，“我不走。”
他感觉对方的手慢慢松了，但没放开。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
房间里又安静了。
凯斯低头看两人握着的手。一只满是茧，常握工具；另一只瘦些，指节分明，也有伤痕。
他忽然觉得，也许他们早就该这样了。
不用躲，不用骗，也不用一个人扛所有事。
他正想着，凌烨突然动了。
不是翻身，也不是说话。
他身体猛地绷紧，呼吸变重，额头冒冷汗。原本抓着凯斯的手一下子收紧，指甲掐进皮肤。
凯斯立刻坐直。
“凌烨？”
没回应。
但体温快速上升，耳后的抑制贴开始发烫，颜色由白变灰——这是要失效的信号。
他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贴子，凌烨突然睁开了眼。
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却死死盯着他。
“你……”声音沙哑，“……为什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