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推开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空的检测仪盒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脚步比平时快了一点。那种急匆匆的感觉，像是藏着什么事。
凌烨正低着头在操作面板上滑动手指，指尖用力得有点过，一串串日志飞快地往上滚。他没抬头，只是随口问了句：“查得怎么样？”
“真的出问题了。”凯斯把盒子随手放在操作台边上，“冷却系统的阀门松了，差点引发连锁过热。我已经修好了，加了锁扣。”
“不是自然故障？”凌烨皱眉。
“不像。”凯斯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调监控记录的时候发现……有一段被删了。”
凌烨的手指猛地停住。
唐笑笑从通讯阵列那边探出脑袋，眨了眨眼：“谁会特意去删一段小故障的录像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事是不大。”凌烨慢慢坐直身子，眼神却沉了下来，“但我刚拦下那批可疑模块，这边就出了‘意外’，还顺手抹掉证据——巧合太多，就不叫巧合了，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可问题是，为什么呢？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动手脚。”
雷鸣冷笑一声：“还挺会演，搞个动作还要做得天衣无缝。”
赵铁山拧着手里的扳手，嘟囔道：“以前咱们设备坏了都没人管。现在倒好，一有点动静就有人盯着……是不是说明我们动到谁的利益了？”
凌烨没接话，只是轻轻用手指敲了两下终端边缘——这是他和凯斯之间老早就定下的暗号，意思是：小心，有人监听。
凯斯立刻明白，转身走向角落的数据接口区，假装整理线缆，实际上已经悄悄接入后台权限日志系统。
控制室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唐笑笑继续核对通讯频段，雷鸣蹲在应急电源柜前测电压，赵铁山扛着工具箱准备去巡检最后一圈。凌烨则打开损毁清单，一页页填数据，动作熟练得仿佛每天都在做这种事。
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权限日志的小窗口没挪开。
几分钟后，凯斯悄无声息地绕回来，站在他斜后方，低声说：“你被人查了三次档案。”
凌烨笔尖一顿。
“第一次是常规绩效评估，走的是人事通道。”凯斯语气平稳，“第二次用了舰队审计密钥，翻了你过去两年所有任务结算单。第三次……是从元帅府直属节点进来的，权限等级d.A.-LEVEL，直接穿透军网防火墙。”
“d.A.”凌烨低声重复。
“德里克·阿瑞斯。”凯斯点头，“而且他们不只是看战绩。他们还翻了你近三年的医疗诊断记录，特别是营养剂领取情况。”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凌烨缓缓合上终端盖子，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他知道那些申报单上写着什么——“神经性代谢紊乱”，建议补充复合维生素b族与镇定类辅助制剂。这类记录在beta中极为罕见，通常只出现在极度虚弱的人身上。而他，战斗力远超同级军官，身体状态完全不符合这个诊断。
如果对方盯上了这一点，下一步很可能是基因复检。
“是谁？”他问。
“副官莫兰。”凯斯说，“他在监控中心调的资料，手法很隐蔽，但阿瑞斯家族内部的人都认得出他的操作习惯。上次物资审计，也是他不动声色地挖人黑料。”
“而且……”凯斯声音更低，“他查得太深了。连你十一岁之后的福利院转移记录都调了。这不像是怀疑，更像是想掌握你的一切。”
凌烨沉默了几秒，忽然站起来：“我去趟中继舱。”
“你脸色不太好。”凯斯拦了半步，“刚才辐射暴露还没清干净，别乱跑。”
“死不了。”凌烨摆摆手，“我要确认一件事。”
他走出控制台，步伐稳健，工装裤上的油渍在灯光下泛着暗光。路过检修口时，他故意放慢脚步，借着打开面板的动作挡住摄像头视角，迅速将随身携带的加密盘插入外联端口。
几秒钟后，一条匿名请求发送至内部审计追踪系统——反向定位那个陌生Ip段。
拔出盘，他顺手拍了拍面板，像是完成例行检查，然后若无其事地返回。
刚坐下，唐笑笑就递来一瓶水：“队长，值班官刚发通知，演习总结报告要提前交，说是上面急着看数据。”
“上面？”雷鸣抬起头，“哪个上面？”
“没写名字。”唐笑笑耸耸肩，“就一个加密编号，优先级特高。”
凌烨扫了一眼通讯窗口，冷笑：“看来不光想看我干活，还想看我怎么收尾。”
赵铁山这时候回来了，擦着手说：“我刚顺路看了眼能源库，新加的锁扣还在，没人动过。不过……”他皱眉，“门口的巡逻路线变了。原来每小时一趟，现在半小时一次。”
“换岗调整？”唐笑笑问。
“调个鬼。”赵铁山哼了一声，“那群人走路几乎没声音，比原来的巡逻队专业多了，明显是冲着我们这片来的。”
凌烨盯着主屏滚动的数据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凯斯不动声色地退到技术岗角落，打开私人终端，开始搭建一道新的防火墙程序。不是为了防攻击，而是为了阻断后续可能的档案访问路径。
与此同时，舰队监控中心。
莫兰关掉最后一个窗口，摘下耳机，对着录音设备说道：“目标能力超标，战术应变、危机处理、系统反制均超出同级军官平均水平。建议启动二级评估程序。”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另外，其医疗申报模式存在奇特的beta例外症状，建议重新验证其第二性别。”
录音结束，文件自动加密上传。
可下一秒，莫兰眉头微皱——文件被拦截，直接销毁了。
而此刻，三号舰整备控制室。
凌烨正低头填写最后一栏损毁统计，笔尖稳定，字迹工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唐笑笑伸了个懒腰：“总算忙完了，待会儿食堂该开宵夜了吧？我想吃炸薯饼！”
“你就知道吃。”雷鸣笑着骂她。
“我这是为团队补充能量！”唐笑笑理直气壮，“队长你说是不是？”
凌烨抬眼，淡淡道：“炸薯饼热量高，不如来碗面。”
“哇哦！”唐笑笑夸张地捂嘴，“队长居然关心伙食搭配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闭嘴。”凌烨把表格提交，系统弹出确认提示。
他刚想站起来活动肩膀，主屏右下角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检测到外部节点尝试接入医疗数据库，已拦截销毁】
凌烨眼神一凝。
凯斯也看到了，立刻调出拦截日志。
“又是那个Ip段。”他低声说，“这次直接冲着你的健康档案来的。”
凌烨没说话，只是慢慢攥紧了手边的操作笔。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控制室安静下来：
“从现在起，所有关于我的文件传输，必须经过双重验证。”
唐笑笑愣了下：“包括日常报表？”
“对。”凌烨看着她，“别嫌麻烦。宁可多一步，也不能让人顺藤摸瓜。”
赵铁山点点头：“明白。”
雷鸣也收起了玩笑脸：“要我做什么随时说。”
凌烨略一点头，转而看向凯斯：“你那边能撑多久？”
“已经完成了。”凯斯说，“下次他们再想偷偷查，基本破不了，这一点我有信心。”
“不够。”凌烨摇头，“他们不会只试一次。到时候，我们挡不住。”
“相信我，我做好准备了。”凯斯忽然笑了，“下一次他们不会查到任何东西，他们能看到的，只会是我愿意让他们看到的。”
凌烨怔了怔，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你胆子不小。”
“我跟了你这么久。”凯斯靠在桌边，语气轻松，“总得学会点保命本事。”
唐笑笑眨眨眼：“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默契了？搞得我都插不上话。”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雷鸣笑着推她一把。
赵铁山拍拍手：“行了，都别贫了。我饿了，先去食堂占座。”
一群人闹哄哄地起身往外走。
凌烨没动，依旧坐在主控台前，目光落在屏幕上。
那里，刚刚弹出一条新的系统通知：
【高层观察组将于明日晨间抵达第七舰队，开展联合演习复盘会议】
他盯着那行字，缓缓吐出一口气。
凯斯走过来，站到他身边，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终端往他面前推了推。
屏幕上是一段被截取的日志片段。
发起查询的Ip地址后面，赫然标注着一行小字：
“来源：元帅府特别监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