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叶被傍晚的风卷着，在柏油路上打着旋儿，最后停在萧允南白色轿车的轮胎旁。车刚停稳在李欣朵家小区门口，副驾驶座上的女孩还没来得及解开安全带，指尖刚触到金属卡扣，就听见车窗外传来一声带着酒气的嘶吼，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暮色里。
“李欣朵！”
这三个字裹挟着浓烈的威士忌味道，穿透车窗缝隙钻进来时，李欣朵的身体瞬间僵住。她下意识地往座椅里缩了缩，指尖掐进米色的裙摆，指腹下的布料被揉出细密的褶皱。刚才晚餐时氤氲在鼻尖的奶油蘑菇汤香气，此刻仿佛被这声叫喊冲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胃里隐隐泛起的酸涩。
“不要理他。”她侧过脸，避开窗外投来的视线，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却带着藏不住的厌烦。萧允南从后视镜里瞥见她紧蹙的眉头，还有微微抿起的嘴角，原本准备下车帮她拿副驾驶储物格里那袋桂花糕的手顿了顿，转而先按下了中控锁。
车外的林以安显然没打算善罢甘休。他穿着件皱巴巴的黑色衬衫，领口的纽扣松开两颗，露出的锁骨处还沾着些不知是酒渍还是油渍的印子。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把通红的眼眶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照得格外清晰。他踉跄着往车门这边扑过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头失控的困兽。
萧允南推开车门的动作比林以安快了半秒。他高大的身影挡在车门前，像一堵坚实的墙，将李欣朵护在身后。林以安扑过来的力道撞在他身上，被他稳稳接住，又毫不费力地推开。“砰”的一声，林以安往后退了两步，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路灯杆，胃里的酒气混合着胃酸的味道汹涌而上，他捂着嘴干呕了两声，眼神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萧允南身后的李欣朵。
“李欣朵，你真是水性杨花！”林以安抹了把嘴，声音里满是刻薄的嘲讽，“不是口口声声喜欢我，怎么就勾搭上萧允南了？怎么，觉得他比我有钱，比我能给你买那些没用的奢侈品？”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李欣朵耳膜发疼。她攥着裙摆的手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明明是林以安不珍惜自己的喜欢，现在却反过来把所有脏水泼在她身上。她想反驳，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话不要说的太难听。”萧允南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微微侧身，将李欣朵往自己身后又护了护，手臂自然地环在她的腰侧，用体温传递着安抚的力量。林以安往前挪动一寸，他就跟着挪动一寸，始终保持着将李欣朵完全护住的姿势，像棵扎根在原地的大树，纹丝不动。
“萧允南，这里没有你的事，让开！”林以安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酒后的蛮横。他伸手想去推萧允南的肩膀，却被萧允南一把抓住手腕。萧允南的手指冰凉而有力，捏得林以安手腕生疼，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不让。”萧允南的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女生纠缠不休，还对女生说这种难听话，找女生的麻烦，你自己不觉得丢脸吗？”
“这是我和李欣朵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林以安挣扎着想要挣脱萧允南的手，脸因为愤怒和酒意涨得通红，“当初要不是你总在她身边晃来晃去，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对她图谋不轨了！”
“我今天偏就管定了。”萧允南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看着林以安因疼痛而扭曲的脸，语气里没有丝毫退让，“她不想见你，不想听你说话，你就该离她远点。”
林以安被他捏得实在难受，只能放弃挣扎，却依旧不死心地朝着李欣朵的方向喊：“萧允南，你倒是说说，你是李欣朵的什么人？这么护着她，是她的新男朋友，还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备胎？”
萧允南的动作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露出一小截泛红耳尖的李欣朵，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开口：“我什么都不是。”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听得清楚，“但我清楚一点，你也不是她的什么人，既然已经分手了，就没资格再来找她的麻烦，更没资格对她恶语相向。”
“你！”林以安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胸腔里的怒火像被浇了油的火焰，烧得越来越旺。他猛地甩开萧允南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凶狠地盯着他，“快滚！别逼我对你来硬的！”
“来硬的？”萧允南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来硬的。”
“萧允南，你别太嚣张！”林以安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上学的时候我就看你不爽了！仗着自己成绩好，长得帅，就以为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李欣朵当初跟你走得近，我就忍你很久了！”
话音刚落，林以安突然挥舞着拳头朝着萧允南的脸打过来。他的动作因为醉酒而有些迟缓，角度也算不上刁钻。萧允南早有防备，身体轻轻往旁边一侧，就轻松躲过了这一拳。林以安因为用力过猛，收不住势，踉跄着往前扑了几步，“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手掌和膝盖蹭到粗糙的柏油路，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没朝着萧允南扑去，反而调转方向，朝着站在萧允南身后的李欣朵扑了过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李欣朵，你不能跟他走，你是我的！”
李欣朵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车门。萧允南眼疾手快，几乎在林以安扑过来的瞬间，就抬起拳头，精准地打在了林以安的右脸上。
“唔！”林以安闷哼一声，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捂着脸，疼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声音却因为疼痛而变得断断续续。
周围已经有路过的居民停下脚步，好奇地朝着这边张望，还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照。李欣朵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林以安，又看了看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心里涌起一阵慌乱。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让这件事成为小区里的谈资。
她伸手拉了拉萧允南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萧允南，我们……我们先上楼吧，别在这里待着了。”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楼下的喧嚣与林以安的咒骂彻底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还残留着李欣朵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萧允南袖口间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形成一种格外暧昧的氛围。
李欣朵的手还紧紧牵着萧允南的手腕，指腹下意识地蜷缩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刚才在楼下，林以安扑过来的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萧允南转身护她时，后背传来的坚实触感，还有拳头落在林以安脸上时那声闷响。直到此刻站在电梯里，她的指尖还在微微发烫，连带着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半拍。
“萧允南，你在害怕？”她侧过头，看着身旁的男生。电梯壁映出他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笔直，耳尖却悄悄泛着红，连带着脖颈处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粉色。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他手腕处的脉搏正“咚咚”地跳动着，频率快得有些不寻常。
萧允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地反驳：“没有，我怎么可能怕他。”他刻意挺直了脊背，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有底气，可落在李欣朵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那你心跳这么快？”李欣朵下意识地追问，话音刚落，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还紧紧牵着他的手。这个认知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像被泼了一把滚烫的热水，急忙松开手，指尖收回时，还不小心蹭到了他手背上的皮肤。
“嘶——”萧允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缩回了手，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
李欣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急忙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摊开。灯光下，他手背上那道明显的擦伤格外刺眼——几道红肿的划痕交错着，边缘还沾着些细小的砂砾，显然是刚才和林以安拉扯时，摔倒在地蹭到的。刚才她只顾着慌乱，竟然完全没注意到他受了伤。
“你受伤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轻轻拂过那道擦伤，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刚才怎么不说？是不是很疼？”
萧允南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本因为疼痛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没事，就是小擦伤而已。”他故意说得云淡风轻，还不忘调侃一句，“估计是林以安的皮太厚，我拳头打上去，反被他蹭伤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李欣朵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里的担忧却丝毫未减。她看着那道还在泛红的擦伤，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家里药箱的位置——就在玄关柜的最上层，里面有碘伏、棉签和创可贴，都是上次她不小心切到手指时买的，一直没派上用场。
“去我家吧！”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萧允南，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我最起码能给你消消毒，处理一下伤口，总不能让它就这么暴露着，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萧允南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像盛着一汪清澈的泉水。他原本想拒绝，毕竟已经很晚了，再去女生家里似乎有些不妥。可话到嘴边，看着她满是担忧的神情，还有那只还轻轻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门缓缓打开。李欣朵牵着萧允南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受伤的手背，快步朝着家门口走去。她的步伐有些急，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慌乱的小鹿。萧允南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始终未曾散去。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光线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温柔的氛围里。沙发上搭着一条米白色的针织毯，茶几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间夹着一枚银杏叶书签，显然是她白天正在看的。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药箱。”李欣朵松开他的手，转身朝着玄关柜跑去。她踮起脚尖，伸手去够最上层的药箱，因为个子不够，身体微微晃动着，露出的后腰线条纤细而柔软。
萧允南站在原地，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客厅的装修风格很符合她的气质，简约而温馨，随处可见的小摆件——书架上的陶瓷兔子、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墙上挂着的手绘插画，都透着一股细腻的少女心
“找到了！”李欣朵抱着药箱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她将药箱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碘伏、棉签、创可贴、纱布，还有一瓶跌打损伤药，分类清晰，一目了然。
“你坐在这里。”她拉过沙发旁的小凳子，示意萧允南坐下。等他坐好后，她搬来另一张凳子，坐在他对面，认真地打开碘伏的瓶盖。
酒精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李欣朵用棉签蘸了些碘伏，轻轻抬起萧允南的手，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手背上的擦伤，仔细地清理着上面的砂砾，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他。
萧允南低着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鼻尖因为专注而微微皱起，像只认真工作的小猫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一丝微凉，却让他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可能会有一点疼，你忍一下。”李欣朵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温柔的提醒。不等他回应，她已经拿着蘸满碘伏的棉签，轻轻涂抹在他的擦伤处。
碘伏接触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萧允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依旧保持着不动的姿势，任由她处理伤口。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还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好了，已经消毒干净了。”李欣朵放下棉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拿起一片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擦伤处，还不忘轻轻按了按边缘，确保创可贴贴得牢固。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看着萧允南，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样就好了，明天记得换一片创可贴，别碰水，过两天应该就能好了。”
萧允南看着手背上那片粉色的创可贴，上面印着小小的卡通图案，和他平时的风格格格不入，却让他觉得格外温暖。他抬起头，对上李欣朵的目光，认真地说道：“谢谢你，欣朵。”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的名字，没有带姓氏，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李欣朵的脸颊瞬间又红了起来，急忙低下头，收拾着药箱里的东西，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不用谢，都是小事。”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李欣朵收拾完药箱，放在茶几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抠着手指。萧允南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可爱